他觉得我是黑的,那就黑了吧,因为我也没办法解释我一个小孩为什么半夜去泡酒吧,总不能说去叫魂吧,那大概会被直接送去精神病院的。

虽然那时我还小,不过在跟各种主顾的接触中,我弄懂了一个道理――有些事,如果对方相信,那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信;反之,就算你把真相放在他眼前,他也不会信。

所以我放弃了磨嘴皮的时问,就几个小时而已,在拘留所住一晚也挺好的,你们要知道深夜坐出租车有多贵。

就这样,我被带去了拘留室。

这还是我生平头一次进这种地方,里面出乎意料的干净――我的意思是,在中元节这个大好的日子里,警局里居然找不到什么脏东西,看来鬼也怕恶人这个说法是正确的。

拘留室里黑幽幽的,里面好像没人,阿帅开了门,把我推进去,临走时还丢下一句话让我好好反省,我靠在铁栅栏上看着他走远,很想说我现在只担心叫魂这事要是耽搁了的话,雇主会不会扣我的钱。

阿帅走远了,我转过头,正准备观察一下拘留室的构造,谁知先看到了一对大大的眼珠子,我最讨厌飘飘这种不打招呼就出现的方式,本能之下一拳头挥了过去,正中他的一只眼睛。

痛呼传来,那人捂着眼蹲在了地上,我这才发现原来那不是好兄弟,而是人――拘留室太黑,我没看到这里还有别人,并且看个头长相,还是个膀大腰圆,面相很凶的男人。

糟糕,打错了。

他没理我,而是就近爬到前面,抓着栅栏冲外面叫道:“警官警官,我要自首!我杀了人!”

人家警察早走远了,根本没理他,他叫了两声,发现没反应,头一转,目光冷冷地看向我。

那是双充满野兽般暴戾气息的眼眸,再看看他那大块头,我情急之下,急忙捂住自己的眼睛蹲下来,又质问他。

“哎哟!好痛!你为什么打我?”

他咕哝了一句很乡土的方言,我没听懂,指着他叫:“你不要再打我哦,我还未成年的,打我!你的罪行会加倍!”

他站了起来,又冲我说了两句,这次我仗着早年跟随师父走南闯北的经验,勉强听懂了他说的是潮汕话,他在解释他没打我。

我也操着自认为还不错的潮汕话回他。

“我也没有打你啊,你看我也被打了,难道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就只有我们两个。”

“不是你也不是我,难道是鬼啊?啊,现在是中元,说不定百鬼夜行,来这里串门了。”

他不说话,木木地盯着我看。

他站直身子后,块头显得更大了,以我当时的身高,必须得仰头看他。

男人的左脸颊上有一道很深的疤痕,一边嘴角还稍微翘起来,用现代流行的话来说,做这种表情也是要看脸的――英俊的人做起来,那叫邪魅,而这位牢友这样做,我觉得完全可以直接给他脸上贴个罪犯的标签了。

真要命,一不小心就被关在了这么可怕的地方。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后退边打量周围的环境。

拘留室很小,就关了我们两个人,没有窗户跟通气口,空气潮湿,再加上光线阴,导致这里的气息很压抑,也妨碍了我的感应能力,所以我无法确定这里有没有脏东西。

为了好不容易才叫到的魂魄不被吓跑,我将红绳又系紧一些,再用多余的发丝盖,正忙活着,那大汉突然又凑到了我面前,嘿嘿笑着问:“你说鬼跟人,哪个更可怕?”

我觉得他的潮汕话说得非常不标准,所以我需要连听带猜,才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都可怕,嘿嘿……”

看看那对浑浊的眼珠,其实我很想说现在你最可怕。

他把头转开了,看向拘留室外,嘟嚷:“我想出去。”

“嗯,如果可以,没人想进来· ”

“你知道我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我现在只想睡觉。”

我打了个哈欠,开始寻觅可供睡觉的地方。

白天我要上课,所以只能趁着晚上赚点小外快,没想到被抓进了警察局,唉,为了过好生活,我也是满拚的。

墙角上摆着床铺,一边一个,我选了其中一个,走过去躺下,那大叔却还是不依不饶,跟过来,放低声音笑道:“其实我是拉皮条的,一不小心被条子逮着,就进来了。”

这次他说话的腔调有点奇怪,不是潮汕话,当然也不是普通话,总之发音很奇特。

我竖着耳朵听,勉强听懂了,不过原谅当时我太小太纯情,听是听懂了,却不明白意思,好奇地问:“是牛皮还是羊皮,赚钱吗?”

他笑了,露出黄黄的牙齿。

“那要看货正不正点,我也介绍过你这种的,很赚的,如果……”

我抬起脚,一脚把他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