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另一边则是乡野村落,炊烟四起,空气里泛着桃花的沁甜,夕阳下呈现一派平和。

然而,世态并不总是如此平和。

狄冬青放眼眺向更远处,广袤的城郭隐在夜色中,万间屋舍都披了一层橘黄的外壳,随着天边的火烧云时暗时明,竟像是在燃烧似的。

他喃喃道:“九年前,我便是站在这山坡上,看着安邑城里的火。”

姒玉桐也来到他身边,道:“那时候,我大约还在你视野的一个角落里。”

时过境迁,他们终于归来,可付出的代价却是不可估量的。

狄冬青收回目光,望着身边人道:“阿桐,你若是心中悲恸,宣泄出来也无妨。”

姒玉桐却摇摇头,道:“不必为我担心,我会哀悼他,但不是现在。我已将无用的感情丢弃。唯有如此,才能够践行我的使命。”

她所求之事,已不是得偿所愿,而是践行使命。

因为她的心中已无私愿。

狄冬青望着她,只觉得她不再是一根绷紧的弦,而是一座高耸的塔,弦已崩断,她反倒变得更加健壮,更加牢固,却也更加孤冷。

姒玉桐见他不语,便问道:“秀川这时候应当已经入城了,你以为我那皇叔会作何反应?”

狄冬青道:“他一定会与宋骧撇清干系,声称六龙桥畔的忤逆之举是宋骧个人所为。”

“我想也是,”姒玉桐点头道,“尤其是禹昌军的先锋被我们查出有服用扶摇清风的迹象,宋骧与魔教勾结一事已是板上钉钉,只可惜他不肯说背后由何人授意,我想皇叔也一定不会承认。”

狄冬青道:“他不仅不会承认,还会佯装友善,恭迎你入城。”

姒玉桐叹了一声:“尽管如此,我也不得不接受他的善意。”

狄冬青沉默了片刻,道:“往好处想,至少他也不得不接受你的条件。”

姒玉桐道:“不错,我已在奏书中请明,六龙桥一役,江湖义军战功显赫,必须一同入城,他若是不应,我便决不入城。这一次,我一定会洗清狄将军的冤屈,还武林一个公道。”

狄冬青见她神色诚挚,心下备受震动,一时竟不知如何感谢,只是呆愣在原地。

姒玉桐看出他的局促,在他肩上轻拍道:“有义军在身边,我也会安心许多。到时由你来领导他们,以应对城中变数。”

狄冬青却摇头道:“阿桐,我正要与你商议此事,我已将领导义军的使命托付给梁先生。”

姒玉桐诧道:“你呢?”

狄冬青道:“我想要在暗中行动。我想要去找一个人,世上只有他还知道息壤的下落。”

“所寻何人?”

“一个你也认识的人。”

狄冬青将那人的名字付诸于口,姒玉桐难掩脸上的惊色:“原来是他,我竟没想到会是他。”

狄冬青道:“他被五溪人救下一命,后又承下五溪人的嘱托,暗中带走息壤,所以他一定十分警惕。若是能在赶在魔教之前找到他,便能够保证息壤不落入魔教之手。这也是师父被俘之前托付给我的事。”

“好,”姒玉桐点头道,“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第181章 梧桐栖凤(二)

次日,都城的大门终于向皇子敞开。

安邑城分为内外两部分,内城是皇宫重地,外城又以中线为界,划分为东西两厢,近年战事连连,西厢被屯兵的驻所占据半壁,而东厢是街市店铺,居民大都是富商和工匠。

内外城门之间,相隔十里长街,今日,街道被浩浩荡荡的大军填满,声势之大,多年未见。

狄冬青也在行军的队伍里。

他混入普通士兵之中,与大军一同入城。他用盔甲遮住大半容貌,又由姒玉桐为他稍作粉饰,便无人能认出他的脸。

外城的城门巍峨耸立,竖起时像一座塔,放下时又像一架桥。任凭两侧旭日高照,门洞常年笼罩在城墙的y-in翕中,疾风穿堂,森冷异常。

城墙厚重,砖瓦上间或有斑斑驳驳的深色印渍,像是残留的血迹。九年前的禁武令,羽山族前一任族长岳长松便死在这里,尸身被悬挂在城楼上,直至r_ou_躯腐朽,腥臭半月不散。

若不是岳长松的死,风廷坚也不会堕入邪道,协助魔教炼制扶摇清风为祸江湖,岳百羽更不会被幽荧残魂蛊惑,落入长眠不醒、生死未卜的境地。

血迹可以粉饰,伤痕却无法抹去。禹国的河山已被看不见的伤痕划得支离破碎,好似虫蚁蛀蚀的朽木,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现在,狄冬青终于回到这座城池中,这次他一定要揭开这一层伪装,将败絮连根斩除。

但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找到一个人。

由于城中大祭将至,守城的大军便集中驻扎在西厢,姒玉桐带来的大军入城后,同样进驻西厢兵营之中。

一日之内,数万人马竞相拥入营中,亟待安顿,一车车粮草从四面八方排队运来,从早到晚,兵营都笼罩在一片忙乱中,马蹄声和人声不绝于耳,空气里弥漫着马粪和汗臭交织的污浊味道,使人燥热难当。

但对于此刻的狄冬青而言,乱象却是最好的掩护。

他早早便溜进屯粮的仓库,在无人处迅速换上粗布衣衫,用斗笠盖住头脸,随着饲马的小厮一同溜出兵营。远离人群后,便改道往长街的方向去。

长街坐落于东西厢之间,连接内外两层城郭,是一片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