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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皇后起居注》 / 华飞白
可梁芳是什么人?万安又是什么人?堂堂国朝首辅, 毫无文人名士的风骨,更无臣子的忠诚,犹如一个卑劣的小人般只知媚上,与梁芳、李孜省以及继晓之流的佞幸之辈又有何异?万首辅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单从他不顾脸面,死活要与万贵妃娘家论亲戚一事来看,日后他便绝不可能将他留在内阁当中。
当然,太子殿下正在想些什么,万安万首辅并不知道。他正一心想借着婚礼一事让太子殿下对他改观,同时也暗中寻宫人仔细打听千岁爷的喜好。既然他能靠着给皇帝陛下进献避火图与小药丸获得重用,未必不能靠着这些获得千岁爷的青睐。毕竟,哪个男人不喜欢这些呢?太子殿下不过是还没开窍,所以刚开始须得慎重行事罢了。等到新婚燕尔之后,他万安又何愁寻不着机会进献些好东西呢?
二月初一,朱见深依旧身着衮冕来到奉天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正使张懋与副使万安皆是一片喜色,向着皇帝陛下四拜。皇帝脸上却并没有分毫喜意,只是示意传制官宣读制词:“兹择鸿胪寺卿张峦嫡长女为皇太子妃,命卿等持节行纳征告期册封礼。”
张懋与万安领命,将朝服换成吉服。照旧是仪仗礼乐在前头开路,接着,给太子妃家准备的一百二十八抬纳征礼一抬又一抬地出了左顺门,皇太子妃的仪仗车辂紧随其后。张懋和万安骑马随行,浩浩荡荡地往大时雍坊的张府而去,引来了无数平民百姓围观。
到得张府,一百二十八抬纳征礼整整齐齐地列在正堂前。皇太子妃的仪仗车辂亦停驻在大门内,戴义命女官从车辂里头取出皇太子妃冠服以及配饰等放在正堂内,同时还有行礼时必要的玄纁束帛谷圭等物。
礼官进入正堂,穿着朝服的张峦缓步而出,便听他道:“奉制封皇太子妃,遣使行纳征告期册封礼。”在他的指引下,张峦出正堂相迎。张懋与万安分别捧起纳征制书与告期制书,众人才转身依次进入正堂。
这时,另一位礼官举着玉帛册案上前,供正副使将节与制书放下。张峦朝着玉帛册案行了四拜礼,跪在案前。张懋宣读纳征制书,将玉圭授予张峦;万安宣读告期制书,也将玄纁授予张峦。张峦跪拜,行完四拜礼,请他们两位进入次间,暂时休息片刻。
这时候,纳征礼与告期礼都已经结束,剩下的便只有册封礼了。肖女官捧着皇太子妃首饰和冠服进入中堂,戴义命太监们将太子妃的仪仗与车辂引到中堂前。
中堂内,披散着长发的张清皎端坐在主位上,目光清湛,神态庄重。肖女官与众宫女跪满一地,举起翟衣与凤冠:“太子妃娘娘,请更衣。”
张清皎望着绣满翟鸟的蓝色红镶边翟衣与饰满红蓝宝石点翠的凤冠,久久不曾言语。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很清楚等待着自己的将是怎样的未来。可当曾经在博物馆中见到的翟衣凤冠出现在面前时,她的心里依然不由得一震。
太子妃,皇后,皇太后……
等待着她的不仅仅是残酷的宫廷斗争,还有沉甸甸的责任。毕竟,在后世受过十余年教育的她,本便不是这个时代的女子。她所考虑的,也绝不仅仅是自己的幸福与家族的兴衰,而是这个民族、这个国度的兴衰与历史更替。
曾经的她,也曾想象过自己之所以来到这个时代,是为了掀起蝴蝶效应,改变遥不可及的未来。可当漫无目标的想象即将变成探手可得的现实的时候,当她无比靠近权力的中心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了历史的重量。
所谓的“蝴蝶效应”,并不仅仅是想象中的变化,更不是一时兴起的兴致。当她有能力的时候,需要考虑的不仅仅是如何避免数百年后那场持续了一百余年的深重苦难,还有此时此刻这个国家的所有民众。
她能做什么?需要做什么?应该怎么做?
答案绝不可仅仅靠一时冲动和一腔热血,更不能依靠曾经看过的那些玛丽苏或者杰克苏小说,而是要靠她自己去找寻,去发现。历史,不是一个人能改变的,而是一群人才能改变的;历史,也绝不是一代人能改变的,而是数代人才能改变的。
如果上天让她来到这个世界,赋予她的是这样的使命,那她便从今日开始,彻底接纳罢。她应该追求的不再是小情小爱,不再是围绕着一个男人的生活,而是力量,改变的力量----在宫廷里,追求小情小爱反倒不现实,还是追求力量更实在一些。
“太子妃娘娘,请更衣。”见她久久没有回应,肖女官又一次重复道。
“起来罢。”张清皎道,徐徐起身,张开了双臂。
宫女们立即围拢上来,帮她脱去衣衫,只留下贴身的小衣。而后,一件一件穿上翟衣。如云般的鸦发也簪成了高髻,戴上了沉甸甸的凤冠。耳上垂了金凤,手腕上戴上周太后赐的双龙衔珠臂钏,手中持着碧玉笏。
细腻的宫粉轻轻地扑在脸上,淡扫蛾眉,轻抿胭脂。清丽秀美的面容被掩盖在了脂粉与胭脂底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陌生的年轻贵妇。妆扮完毕后,宫女们捧来铜镜,张清皎对着镜子里似熟悉似陌生的少女微微一笑。这笑容里并没有她往日里的模样,而是雍容华贵,仿佛是换了另外一个人。
听说太子妃娘娘已经大妆完毕,戴义遂去往正堂请节册。张懋与万安将节和册书给他,立在正堂前等候。戴义则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