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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皇后起居注 / 华飞白


万贵妃突然对父皇说,与他有缘,想要抚养他。明明王皇后尚在,怎么也该由她来抚养东宫太子,轮不到这位皇贵妃,可父皇还是将他交给了万贵妃。他虽年幼,但在安乐堂里见惯了真正的喜爱与善意,很快便敏锐地察觉出,万贵妃其实并不喜欢自己。

在父皇面前,她状似殷勤慈爱,可一旦父皇离开,她的眼睛就变得无比冰冷,目光犹如寒风一般刺得他瑟瑟发抖。他害怕她,他不喜欢她,他一心想回到母亲身边,哪里能伪装得出亲近之态来?可还没等他寻着机会告诉母亲自己的想法,母亲便突然薨逝了。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是万贵妃的亲信女官领着他去的。母亲苍白得仿佛即将枯萎的花朵,手心冰冷。他以为她不慎病了,便叮嘱母亲要听太医的话,好好喝药治病,她微笑着答应了。临别的时候,母亲忽然唤住他,笑道:“哥儿,你可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别像我一样病倒了,也别教我一直替你担心。”

他以为母亲是在告诉他,即使她不在他身边,也一直担忧着他、思念着他。那时的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自己想回到母亲身边的念头,也许只会让她为难而已。是啊,所有人都告诉他,父皇是这片天地的主宰,母亲又怎么能违背父皇的意思呢?就算他在安喜宫过得不高兴,也不该说出来让母亲难过担忧。于是,他认真地点着头答应了,回道:“娘放心吧!”

母亲扶着宫门,一直目送着他离开,而他频频回首,直到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才闷闷地跟着女官回了安喜宫。第二天,万贵妃便把他唤到跟前,面上带着怜惜,眼底却是黑沉沉的一片,告诉他纪淑妃薨逝了。

他不肯相信,他哭着说昨天还见到她了,他想冲出安喜宫再去见她一面----可事实便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母亲真的在一夜之间便暴病逝世了。万贵妃是这样说的,父皇是这样说的,祖母是这样说的,母后……母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抱着他哄了许久许久。

想到此,朱祐樘眼眸轻轻一动。他怎么会忘了母后呢?也许,这宫里会告诉他真相或者线索的,便只剩下王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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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趁着上朝奏事的时机,万安、刘吉与尹直竟然将那封奏折提了出来,建议由礼部召集文武大臣一起讨论此案的解决之道。群臣顿时大哗,年纪大资格老的人,不免都回忆起了当年宫内宫外对于纪淑妃薨逝的揣测。

朱祐樘神色冷淡地望着三位阁老,眼底隐含着怒火。

他何尝不知他们在打什么算盘?万安与刘吉就怕锦衣卫暗自调查之后,此事便会经万家而牵连到他们,让他们丢官去职。所以,他们必须让此事公之于众,闹得满朝风雨,群臣争执不休,拖延调查的进度。而尹直因李孜省一案引火烧身,如今已经是迫在眉睫了,自然希望闹大这件案子,转移东厂、锦衣卫甚至是三司的注意力,自己抓紧机会暂时躲过这一劫。

说不得,他们还希望这一闹,能将周太后闹出来,由她来将这个案子压下去。毕竟,此事若是传得满城风雨,皇家的颜面就要丢尽了,先帝的形象更是摇摇欲坠。在这种情况下,周太后怎么可能坐视锦衣卫继续调查此案?

许是感觉到皇帝陛下的盛怒之意,三位阁老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叩首,交上了他们奏请致仕的折子。三个人口口声声说是自己无能,不能给陛下分忧,望另选贤德入阁代替他们。朱祐樘听了,险些生生地气笑了。

好一个以退为进!在这种关键时刻,竟然都撂担子不干了,这不是威胁是什么?内阁空缺一人或者两人还好说,三人都空缺了,提拔谁,让谁来当首辅,恐怕都是问题!更何况,他刚登基不久,先帝时期入阁的三位阁老便齐齐地请辞,这让文武百官会怎么想?

最紧要的是,朱祐樘不可能让他们背负着“急流勇退”的美名离开。无论他们是利欲熏心还是明哲保身,都必须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负责,都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唯有内阁风气一正,朝廷百官的风气才会正。他必须以他们作为实例,让朝廷所有的官员知道----尽管他性情不错,但他绝不能容忍的究竟是什么。

于是,年轻的皇帝只得按捺住怒意,笑道:“朕刚嗣位不久,正需要倚重三位爱卿的才智与经验,爱卿们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提致仕呢?若是失去了你们的辅佐,毫无治国经验的朕,哪里能治理得好偌大的天下?”

万安等三人遂顺水推舟地不再提什么致仕,仿佛遇到伯乐的千里马一般,感动得热泪盈眶。在不明就里的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派君臣相得、齐心协力的典范。似有触动的文武群臣中,刘健、李东阳与谢迁等人看着看着,颇有些腻歪之感:从什么时候开始,阁老们才能把精力放到正事上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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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朝的风风雨雨,不多时便传到了后宫。周太后自然是第一个接到消息的,闻言竟是猛地立起来,脸上神色大变。她迅速地转动着手腕上的菩提珠,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情绪,吩咐身边的女官:“将皇后与太子妃都带到西宫里来。若是皇帝去坤宁宫向皇后请安,便请他直接来西宫见我。”

此时,张清皎正陪着王皇后说话。她委婉地提起不知万岁爷年幼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性情,王皇后便笑眯眯地与她说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