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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梳头娘子》 / 竹西
再看看右侧——右侧,二十七郎则是以手托着腮,一脸高冷地看着车外熙熙攘攘的行人。
最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
莫娘子亲手给她改制的、洗得发了白的浅粉色土布小棉袄,正可怜巴巴地挤在一左一右两件华贵的锦衣貂裘中间……
鉴于两位小郎言下的威胁,便是阿愁师徒都不想自家跟这二位贵人有任何牵扯,这会儿也不得不就范了。
阿愁郁闷地动了动埋在宽大衣袖里的手指,然后抬头,又把这装饰豪华的车厢给打量了一遍……
没有上车之前,只看着这驾马车的外部装饰,阿愁就已经觉得,这车够豪华的了——如棺材盖一样(请原谅她这来自后世的见识)前翘后撇的华丽车盖,饰成吉祥图案状的精致窗格,半透明的羊角明瓦车窗;以及车前可供四个驭者随从并肩而坐的宽敞驾坐,和车后如阳台一般围着雕花栏杆的踏脚平台;更别提那四匹粗壮健美的高头大马……实实不是一般人家能够养得起的。
亏得如今她脚上的鞋袜已经再不是从慈幼院里穿出来的破鞋破袜子了,当她被两位小郎挟持着上了车后的“阳台”,又学着珑珠的模样脱了鞋进到车厢里,便是前世就已经坐惯了豪车的她,也仍是被车内的华美给惊得一阵瞠目结舌。
才刚一上车,阿愁一眼就看到,那车厢板上铺着一块货真价实的豹皮。宽敞的车厢内,两位王府小郎君各自张牙舞爪地踞坐着,便是这样,他们中间依旧能够再并肩坐下两个人。而,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二十六郎就已经哈哈笑着,一把将她拉过去,硬是按着她的肩头,令她于他二人中间坐了。
于是,学着那珑珠的姿势跪坐着的阿愁,立时就感觉到,那铺着的豹皮下方,正升起一股融融的暖意——显然,这车板下方应该还配有类似“地暖”式烤炉的。
阿愁早就发现,这个时代的人们其实远比她想像的要懂得如何享受生活。以这辆马车内的各种配置来说,其实也一点儿都不比后世那些配有冰箱电视的豪车差了多少,最多就只是设备原始了一些而已。
见阿愁不谦不让地就这么于两个小郎的中间坐了,那跪坐于车厢门旁的珑珠忍不住就多看了她一眼。她心里正犹豫着要不要找机会暗示阿愁注意一下上下尊卑的规矩时,抬眼间,却是忽然就和她家小郎的眼撞在了一处。
虽然自幼就服侍着廿七郎,可不知为什么,这两日,珑珠发现她竟有些不敢跟她家小郎对眼了。这般蓦然对上,她家小郎眼眸里的某种东西,却是不由就令珑珠的后背一阵生寒。她下意识地一垂眼,便假装着什么都没看到的模样,回身默默关了车门,又依着一贯的规矩,打开暗柜拿出茶具,给两位小郎烹起茶来……
而习惯了平等社会的阿愁,此时一点儿都没有意识到她的逾越。于她的好奇张望中,马车缓缓行驶起来。于是,阿愁又发现,这马车走起来时,竟是一点儿也没有小说里所描述的那种颠簸。当然,这大概也得归功于广陵城里“一马平川”的平坦路况。
见她扭着脖子东张西望,二十六郎便笑道:“如何,这车不错吧?要不是廿七,我们也坐不上这么好的车。”
阿愁不禁一阵不解。
二十六郎笑道:“这是他姨母特意派给他用的车。”
却原来,虽说他们兄弟都是皇室血脉,可尚未得到封号的他们,于官府层面上来说,就只不过是两个闲散宗亲。依着朝廷的规制,虽然他们出入的车马阵仗可以比普通百姓更讲究一些,却是到底不如那有着一品诰封的宜嘉夫人更有特权。
阿愁心里感慨着这时代的等级森严时,那自上了车后就靠在窗前小几上撑着个下巴的李穆,却是忽地回头瞥了李程一眼,淡淡道了句:“多嘴。”
二十六郎不以为意地哈哈一笑,道:“你当我怎么总找着你玩呢?不就是贪着你有这么一驾好车嘛。”
听着他兄弟二人抬杠,阿愁再次扭头看看左右二人,然后忍不住弯着眉眼笑了。
——这二十六郎,就跟他爱穿的大红衣裳一样,一看就是个开朗活泼的孩子;偏那二十七郎跟他那兄长竟截然相反,就跟他偏爱的浅色系一样,看着就是一身的高冷范儿。
想着后世颇为流行的“冷面郎君”,她的笑容不由更加扩大了三分。
笑弯着眉眼的她,却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到,那正从眼尾处偷偷瞥着她的“冷面”廿七郎,这会儿正因着她这越来越灿烂的笑容,而于心里澎湃起一股突然的愤怒……
虽说这会儿李穆差不多已经确认了,阿愁应该就是他的秋阳。不过出于天性里的谨慎,总叫他想要再多求证一二,因此,便是他心里再怎么不平静着,外表看上去依旧一如那捕食的狼蛛般不动声色。
装着个冷淡模样的他,其实一直打从眼角处默默观察着阿愁的一举一动。当看到她笑弯起眉眼时,那种隔世的熟悉感,忽地就化作一根尖刺,狠狠扎向他的心头。那一刻,李穆忽然就忆起,当他接到通知,匆匆赶往医院时,病床上那个浑身冰冷的秋阳来……
那时候的她,看上去一脸的平静安详,就好像这个世间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去留恋一般……
顿时,那根尖刺于李穆的心头捅出一股愤恨的涌泉——就算前世的他有着种种不是,可万事又不是不可以商量,偏她总那样,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