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1/3)《多少楼台烟雨中》 / 尼可拉斯
凤子桓身体前倾,把手肘靠在案上,崔玄寂见她的样子,笑了起来。这笑容逆着一点光,让她平日里严肃的五官显得柔和可亲,凤子桓只觉如夜半醒来见枝头花开,心中有意外之喜。
“我去了两次。与人辩起来,总是说着说着便把别人的玄理说破了。”
“说破了?”凤子桓笑,“如何说破?”
“那时我们论圣人到底有情无情,对方非要说圣人无情,按理,我就当坚持圣人有情。他以圣人为何有情问我,我便说圣人如若无情,如何能察觉和理解他人的情,如何能以情晓喻凡人。对方又问我,圣人如果有情,如何能克己,如何能达到中庸的境地等等。我便说,既为圣人,有情不等于不能克制和管理好自己的情,有情不等于纵情,圣人若要克己中庸,需要的不是消灭情感,而是克制情感,合理适度地管理自己的情感。要是圣人无情,何来的仁?对方竟然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有情就会影响中庸,我便说尊兄喝不喝水和喝太多水难道是一回事吗?当时便有人大笑。对方又说,圣人如若有情,岂不是累于外物,不能超脱?言下之意圣人是不累于外物的。我说,孔子教书,收束脩为礼。孔子为束脩所累了吗?再说这个问题难道还不是回到了有情不等于滥情?”
凤子桓听到这里,已是大笑,“那么,哈哈哈哈,那么,然后怎么结尾了呢?”
“对方怒气冲冲,与我吵了一番。我认为他说得绕来绕去无非这些,后来也感觉很没意思。当时同去的有我的表兄卢浩,替我解了围,换了个话题。主人家也换了个人一起对谈。这就是我最后一次参与清谈了。”
“最后一次,从此就再也不叫你了?”
“有叫过,我也不想去了。何况经此一次,我恶名在外{29},也就没什么人想与我谈了。”
“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人!这说法,就好像在棋盘外下棋一样!但是朕喜欢,非常喜欢。”
“所以,我觉得清谈无非斗智,而有那个时间斗智,为何不做点实事?嘴皮子磨破了,也只能多几口喝水罢了。于己于国,都毫无益处。”
“是是是,玄寂所言极是。你果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大家都被你给吓跑了啊。”
殿内回荡着凤子桓的笑声,湖边本有白鹭,闻声不知是受惊还是觉得聒噪,振翅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21}亦称“交床”、“交椅”、“绳床”,是古时一种可以折叠的轻便坐具,来自于北方,故称胡床,类似于今日之马扎。
{22}史上此言出阮籍之口,“礼岂为我设邪!”
{23}天子出门专用的仪仗。汉应劭《汉官仪》解释:“天子出车驾次第谓之卤,兵卫以甲盾居外为前导,皆谓之簿,故曰卤簿。” 原是指车驾、护卫,仪仗(执举金瓜、宝顶、旗旛)和乐舞为后世陆续增加,有着“明制度,示等级”的功效,最早由仪卫扈从演变而来,汉代才正式称为“卤簿”。
{24}华林园,又称华林蒲,是六朝时期的皇家园林,位于台城内。建于孙吴,东晋时定名,宋时基本成型,齐、梁时更造,梁末被毁,陈时复建,隋灭陈时彻底被毁。位于今南京市人民政府、南京市外国语学校、九华山至太平门一带。
{25}本不属于华林园,但刘宋时两者融为一体。457年,清暑殿改名为嘉禾殿。
{26}元嘉二十三年(446年)改造。池中有祓禊堂。江总评价称“晓川漾璧,似日御之在河宿;夜浪浮金,疑月轮之驰水府”,“瑰鸟异禽,自学歌舞;神木灵卉,不知摇落”。
{27}信口雌黄的原典。说西晋的王衍虽为名士,一旦发现自己在说的东西前后矛盾,立刻改变说法,所以当时的人说他“口中雌黄。”如晋·孙盛《晋阳秋》:“王衍,字夷甫,能言,于意有不安者,辄更易之,时号口中雌黄。”
{28}征辟是汉代选拔官吏制度的一种形式。征,是皇帝征聘社会知名人士到朝廷充任要职。辟,是中央官署的高级官僚或地方政府的官吏任用属吏,再向朝廷推荐。
{29}清谈,一般有三种形式。一是两人对谈,即所谓主客对答。一个人对某一个问题提出自己的看法,谓之“主”;提出不同见解和质疑者,谓之“客”。主客互相质疑对答。二是一主多客或一客多主。不过主客双方都以一人为主,其余者可以c-h-a言。三是“自为主客”。当别人对问题都无高见可抒时,某人可以就此问题自问自答以发表见解。此处选取“圣人有情无情之辩”为题,由我自己编造了一次交锋,没有历史根据。因此也不能说真实的“圣人有情无情之辩”就是这样的,应当比我编造的要高深很多。此处崔玄寂失礼(至少在文中设定和一般辩论看来)是在于她始终和对方站在不同的理论体系中,就像玩游戏不遵守同一套规则一样,对方使用二元对立,而她使用辩证法,有些j-i同鸭讲。p.s.我认为这个辩题用辩证法解决就完了,根本没必要辩论,就像说耶稣的人性和神性问题,他既有人性又有神性不就好了?赞美马克思。
第六章
凤子桓和崔玄寂在拉拢和抗拒中不清不楚地角力时,凤子樟早就从建康出发了。未免引人注目,她只带了哲珠和很少的行李上路,以及可观的钱财——专门换了不少零钱——还有她的短剑。那剑还是凤子桓当皇太女的时候送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