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1/2)多少楼台烟雨中 / 尼可拉斯


数月过去,两人总是如此。时不时地就在对方宫里留宿。未免次数太多引起怀疑,就用尽手段制造“不得不”:一会儿一起在制香作坊累到下午,懒得回去了;一会儿下午在一块儿读书念得倦了睡了午觉晚上不困又聊太晚,干脆不回去了;弹琴跳舞甚至饱餐美食都可以当作借口。段岂尘本来觉得是没有必要的,反正后宫不过你我二人,好几年互不搭理,现在亲厚一点,难道不是好事?朱仙婉却始终不这么认为,她一定要给自己找个借口,名不正了,言还不能顺吗?

段岂尘反驳道,名哪里不正了?

朱仙婉说不出来,但她在意。在她眼中,她们虽然都是凤子桓有名无实的妃子,但这样做还是还是不妥的,悖逆礼教,甚至可称得上秽乱宫闱。虽然本朝并不禁止女子与女子相恋成婚,可已婚之人还别有所爱已是通j,i,an之罪,更何况自己和段岂尘呢?她还是鲜卑人,而自己是一个没落高门,她是来和亲的,而自己呢?笼络皇帝,提醒皇帝对朱家的亏欠,再照顾姐姐的孩子?自己是来做替代的,是来做招牌的,她们都是棋子。棋子为了自己的安全,或许应当安于不挣扎的宿命。

但那天晚上的段岂尘太美了,她脑海里甚至没有掠过一丝一毫“控制自己”的念头。段岂尘没过几天便笑她,“我本以为……你会抗拒,或者躲开,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主动。”

朱仙婉当场扇了她一个轻轻的巴掌,心里却想着认真想了想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是的她知道自己从未遇见过喜欢的人,于是她当然也羡慕过姐姐和陛下。入宫前她没有喜欢过谁,没谁敢轻易来说媒,深闺之中她朋友也不多交游也不广;入宫后她也试图去像姐姐那样爱凤子桓,却被羞耻和愧疚所阻拦,渐渐也觉得凤子桓对于自己而言不可亲近。她曾经惋惜过,渐渐也放弃了。如果注定做一个看守位置的看守与囚犯,大概这些就不属于自己吧?然而与段岂尘熟络之后,那种生活忽然多出光亮的感觉就像是房子里一直不知道拿来干嘛的y-in暗空房间终于找到了用处,终于有人住进去,还在里面开了一扇窗,让阳光洒落进来。

她曾经觉得无所依傍,孤零飘荡,即便是姐姐把自己交给了凤子桓还是一样,一年四季的风还是冷的,自己任由风往四面把风吹。直到段岂尘突然成为生活的一部分,突然从模糊的背景中走出来,有了颜色,风筝线才回到一个人的手中,船才有了下锚的地方,她才知道自己可以是这样子,而且可以保持这样子一直下去。就像是风中飘落的种子,终于找到了扎根的地方。

她没后悔,她只是不希望伤害别人,不想制造麻烦,想就这样安安静静无人打扰地过下去,在皇宫的囚牢中找到快活,守着这快活直到死去。要是传扬出去,她自己倒无所谓,只是对于段岂尘和凤子桓还有整个朱家,她不得不考虑。

段岂尘先爬上床去,等朱仙婉来了,等待着她的被窝早就温热了。等她带着暖炉爬进去,段岂尘小心给她盖好被子,又再盖上一层毯子,边缘卷进去掖好,把她包得像露头的蚕蛹之后,自己再滚回自己的被窝里,麻利地把自己包好。

“呼!舒服舒服。”段岂尘一边呼气放松腰肢,一边悄悄把手伸过去,像个偷油的老鼠一样窸窸窣窣地蹿到朱仙婉手边。

“段岂尘,”黑暗中朱仙婉脸上挂着笑容,段岂尘能听出来,于是她越发胆大,像个小孩子。

“嗯?”

“手。”朱仙婉埋怨。

“嗯。”段岂尘表示不改,“牵着手睡不是更好吗?”

段岂尘明白这些那些考量,但她反感,就像反感其他的牢笼比如皇宫与和亲一样。但也正如皇宫、台城与和亲,她不得不与之共存。有天晚上她和朱仙婉说过了故乡的山水,说在其中奔马的畅快与自由。夜里她就梦见自己和朱仙婉回到故乡去了,无忧无虑地在山水间驰骋。醒来是半夜,人还在建康,屋外下着冬日的冷雨,而身边的朱仙婉睡着。

要是要求朱仙婉勇敢一点不要躲躲藏藏想尽办法,是否应该先要求自己更强大点,不但不怕此事暴露,就算暴露了,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把它盖住?

我会保护你,你要相信。

朱仙婉抽出了自己的手,一个转身,掀开被子,竟然靠到她怀里。“被子留个缝还漏风,冷,不如就抱着好了。”段岂尘一时诧异,接着便是满腔欢喜,连忙一手把朱仙婉搂紧了,一手伸过去把朱仙婉背后的被子盖严实,嘴里念念有词:“对对对,你直接抱着我个暖炉不是更合适吗早怎么没想到呢……”

有的时候,你比我还要勇敢。所以我要像你一样勇敢。

“不过,”她说,朱仙婉靠在她颈口“嗯”了一声,“你不是一直说这样抱着容易……”

朱仙婉掐她一把,她假装很疼似地小声叫唤着,朱仙婉知道她不疼,但还是给她揉了揉,“那也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

“你就不想……?”

“段岂尘!”

她嘻嘻地笑。每次如此,她就想起朱仙婉当时问她,何处学来这些东西,她便告诉朱仙婉说,一则陛下作为师傅领我进门,二则这些年难道我就不能好学上进?

当然她开完黄腔,朱仙婉便要掐她。渐渐地朱仙婉早已能够轻易识别她不同的笑容代表的不同含义,比如这种嘻嘻的笑,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