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和林正坤的师徒情, 她想到的, 却是和赵菡萏在一起的二十几载岁月。

当初她怎么那么轻易地就相信了旁人的话呢？

当初她为何不再坚信菡萏一点？

当初……

无数个当初在沈云舒脑海中闪过, 像是一块接着一块从先而降的巨石, 狠狠地压在她的心上。

当初若是她再坚持一点，是否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沈云舒不知道, 因为这个世界没有当初, 就像没有如果一样。

若说后悔是一种疾病，那这种病无药可医, 无医可治。

便是华佗转世，扁鹊再生, 也治不了人的后悔。

她只能卑微的，努力的，抓住一点点微弱的，减少自己加深后悔的可能x_i,ng。

她难道不知道林正坤同魔界勾结的可能x_i,ng很大吗？

她知道。

若他心中没鬼，不会在接到她的召唤之后, 不速速前来大殿自证清白，反而毁了能够定位的通讯玉简逃跑。

可是那又如何？

昔日，她从赵菡萏体内检测到了魔界的魔力，明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却仍旧冤枉了对方。

如今，不过是逃跑而已。

是的，她用了而已两个字来形容林正坤的这场逃跑。

或许是他心中有别的顾忌呢？

即使知道这种可能x_i,ng很微弱，沈云舒仍旧在心里为林正坤开脱着，好似这样，就能弥补一点当初她废了赵菡萏修为，将她打下无底深渊的罪过一般。

沈云舒没指望如今羽族的太女殿下会听得进去自己的话，但她的话显然起了她意想之外的效果。

金红色的凤凰仰天长啸，窜入云霄，火光从九天之上落下时，已经化作了女子的模样。

宋锦第一时间站上去，扶住了缓缓从云端走下来的女子。

她姿态卑微，却又格外亲近。

被她扶住的人，显然并不排斥她的靠近，侧首和她说了什么，惹得不苟言笑的宋锦脸上，出现了宠溺的笑容。

沈云舒听不清，也猜不到两人的对话。

她只是觉得此时的宋锦，看上去十分刺眼，碍事。

她捂住自己的胸口，为自己突然升起来的情绪感到不解。

她为什么会觉得宋锦的存在刺眼？

刚刚从她心底升起的那股子情绪，是……嫉妒吗？

她竟然在嫉妒她徒弟身边出现的另一个女子？

沈云舒不知道，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她说不清楚，此时也没有时间给她说清楚。

她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众人缓缓落地，六月里正值青葱的山头，此时一片狼藉。

树倒根摧，参天的树木大片大片地倾倒，甚至连根拔起，地上满是黄沙和碎石，山头被削去了一片，如同被锐利的菜刀切过一般。

林正坤正站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单手撑剑，衣衫破败，伤口遍布，鲜血淋漓。

更重要的是，他呼吸急促，浑身的气机紊乱，灵气暴动不已，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落地的众人并不敢靠他太近，生怕被他引动了气机，以至于自己受损。

正气宗的掌门心中一片骇然。

他是掌门，对于门下弟子的实力，虽不敢说对每个人都了如指掌，但像林正坤这般的真传弟子的实力到底如何，心中还是有个七七八八的。

但此时林正坤展现出来的实力，和他了解到的水平，相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修真界，虽然明面上，有着无数的礼仪规章，约束众多，但本质上，还是以实力为尊。

只有展现出实力，才能够得到足够的尊敬，和足够的自由。

藏拙的人不是没有，甚至可以说，修真界的每个人都在藏拙。不到生死关头，没有人会知道，一个修士到底有着多少张的底牌，又还能抛出怎样的绝境反杀招数。但藏拙本身，是为了保命。

像林正坤这般的，看上去不像是在藏拙，更像是再隐瞒着什么。

所以，即使他通身灵气，没有丝毫魔气的波动，但正气宗掌门对凤凰至尊的话，还是信了大半。

作为掌门，待赵菡萏落地之后，他便开口喝问道：“林正坤，先前你师尊传你去正殿，为何不来，反而逃跑？”

他本以为林正坤起码会辩解一番，没想到对方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回掌门，因为弟子心中有愧。”

赵菡萏开了口：“你有何愧？”

林正坤在她开口时，浑身冷汗直下如雨。

他不敢确定对方是否会相信自己的话，但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供他挑选。

林正坤心念电转，闭了闭眼，一副我很愧疚的模样说道：“当初师妹与魔界勾结之事，是我诬陷的。”

“你说什么——”沈云舒不敢置信自己从大徒弟口中听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剑柄，冷声问道：“你为何要如此做？”

“因为师妹心仪于我，师尊欲令我同师妹结成双修伴侣，弟子不愿意，故而想出了铲除师妹的法子。”

铲除、铲除……

沈云舒被林正坤话里的字眼，气得双手发抖。

“当初我问你是否愿意同你师妹结成双修伴侣，你并未提出任何反对的意愿，若你不愿意，大可同我说明，除了修炼，本尊何时勉强过你和你师妹做过任何事情？”

“菡萏自幼乖巧，同你有何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