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调来服侍杨莲亭,处处将他照顾得十分周到,却不知为何,与他生疏了不少。

杨莲亭渐渐察觉。这日他刚回到院里,小桃迎上来微笑道:“副总管,今日天热,我熬了点莲子粥,用冰镇过了,给你解解暑。快尝尝吧。”

杨莲亭哈哈一笑,道:“多谢。小桃,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小桃抿嘴笑道:“奴婢可不敢。副总管,你吃就好。”

杨莲亭皱了皱眉:“小桃,你怎么突然与我客气起来了?不用自称‘奴婢’,也不要叫我‘副总管’,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莲亭哥好了。”

小桃垂下眼去,低声道:“这不合规矩。”

“教中什么时候有这样的规矩了?既然在我院子里,就是我说了最大。过来,坐下,我给你盛粥。”

杨莲亭与小桃相识多年,可算青梅竹马,从前经常一起说说笑笑,同桌食饭。但此时小桃却万万不敢,她想到若真与杨莲亭喝了同一锅里的粥,如此亲密,只怕那人多心……

她心中打个寒战,忙抢过碗道:“好了莲亭哥,我真不喝了。白夫人院子里还有事,我马上要过去看看。”

杨莲亭脸色一沉:“你怎么还去她那?是她叫你去的?”

小桃摇头道:“不是。是诗儿夫人……只怕要去了。她们姐妹一场,白夫人想送她一程,让我过去帮忙准备点东西。”

杨莲亭不关心那些女人后院中的事。不过他记得几年前曾见过诗儿夫人一面。那时东方不败刚当上教主,春风得意,正准备大展鸿图。诗儿夫人伴在他身边,貌美如花,雅致如莲,不论相貌还是气质,都是一位一流的绝色美女。

杨莲亭想到这才几年,这位美人就要消香玉损,不由大是惋惜,便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帮帮忙吧。你是教主亲自调派到我院里的,想白夫人也不会为难你。”

小桃应了,见杨莲亭低下头专心喝粥,不由望着他的脸若有所思。

此时教主内眷的后院中,东方不败站在他曾经的第一爱妾诗儿的床榻边,望着那榻上形消如骨的人,淡淡道:“你有何要求,这就说吧。”

曾经如花的美人,此时犹如即将枯萎凋零的花瓣。

诗儿凝望着他,一字一字慢慢道:“妾身只望故去后,教主能饶了其他六位姐妹的x_i,ng命。”

东方不败神色不变,道:“哦?诗儿何出此言。”

诗儿苦笑。她机敏聪慧,善解人意,曾是东方不败最疼爱的枕边人,这些年他的变化她如何能不知晓?

东方不败三年未曾与她同榻,其他几人还当教主修炼神功,戒色禁欲,唯有诗儿发觉异样。

她虽重病将亡,但对东方不败仍满腔爱意,不愿背叛他。

她素知这位夫君的为人。

东方不败此人,一代枭雄,机智非凡,有谋断天下之才,但做事却有些不够心狠手辣。任我行当年练功暴毙,诗儿知道是东方不败的计谋,却也隐约知晓他未曾斩草除根。虽不知任我行是否真的死了,但是他的独生爱女任盈盈,东方不败却一直照顾有加,甚至尊为圣女。

由此可见,东方不败虽然行事狠厉刚硬,但仍有一丝柔软可循。

诗儿道:“妾身服侍教主多年,素知教主以大局为重,从不沉迷于女色。如今教主神功大成,我们姐妹……只望教主看在几个姐妹追随您多年的情分上,莫要为难她们吧。”

东方不败不语,沉默片刻,忽然弯下腰来,伸手轻轻抚摸着病榻上那人秀美的面庞,低声道:“诗儿,论容貌,你比不上雪儿,论武功,你比不上如秀。可是这些侍妾中,我最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

诗儿微微一颤,极力扯出一抹微笑,虚弱地道:“因为诗儿最听话。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什么时候不该说什么。”

东方不败幽幽叹息一声:“你如此善解人意,可让我如何舍得。此生生为女子,是你最大的幸运。可生得如此灵巧聪慧,却不知是你的幸,还是不幸了。”

诗儿浑身一抖,脸色越发青白。她知自己窥测到了教主的秘密,他必不会容自己活下去。那几个姐妹也非蠢笨之人,难保没有猜到一二的。东方不败既然容不得自己,也容不下她人了。

她本来想临死前为大家搏取一线生机,但如此看来,东方不败早已动了杀机,却是无法改变了。

她张了张唇,还是不想放过最后一丝机会。

东方不败轻柔地按住她的唇瓣,仿如从前多少次恩爱缠绵时一般,深情款款,却温柔地吐出让人绝望的话语:“你安心去吧。念在我们夫妻一场,本座送你一程。”

东方不败出了诗儿的院子,身后传来哀哭之声。他脚步未停,径自去了。刚转过内院,忽见白如秀面目苍白,神情木然地倚在走廊边,正静静地望着他。

东方不败眸中寒光一闪,负手而立。

白如秀敛身向前,轻轻拜倒:“妾身见过教主。”

东方不败淡淡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妾身听说诗儿姐姐快不行了,特来看看。此刻……怕是来晚了。”

东方不败负在身后的右手动了动,却终于没有出手,道:“你是来得晚了。诗儿已经去了,你去送送她吧。”

“是。”

东方不败从她身旁缓缓走过。

白如秀回首,依依不舍地望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眼角流下一抹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