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2/3)十二年,故人戏 / 墨宝非宝

书桌上趴了会,迷糊着睡到手臂全麻,再醒来已是凌晨一点。这么晚了?她的脚在书桌下寻找拖鞋,不晓得被自己睡着后踢到哪里去了,踩到的地方都是地板……电话铃突然响起,炸开在耳边。

她被震得完全清醒了,来不及再找拖鞋,提起听筒:“你好,我是沈医生,是什么病人?几号床的?还是来急诊的?”

完全的条件反射。深夜电话全是从医院来的,在护士的值班室里,医院大小医生的联系电话都贴在墙上,以备不时之需。

听筒里有着风吹话筒的动静,像在窗边。

“吵醒你了么?”是傅侗文。

她停住,脚还在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保持着刚刚离座的姿势,因为听到是他,反而没了下一步的行动,停了半晌,才说:“没有,我刚好……睡醒。”

是刚刚好,不早不晚。

“我太久没来南方,不适应这里的天气,”他忽然轻松地抱怨说,“自己睡不着,却来打扰你。”

她不由紧张:“不舒服吗?谭先生没有在附近?”

“没有,”他笑,“我是说我人没有不舒服。”

那就好。

“今天我回到公寓,看到了你留下的东西。”他说。

是信吗?那时心乱如麻,一心北上,现在再想内容,青涩、忐忑的心思全都剖白在那封信里。她还记得自己在信里对他说:“怕战事一起,你我南北两隔,不堪设想……”

仿佛是个预言,最后还是南北两隔,该来的,该面对的,谁都逃不掉。

“是书架上满满一排的空墨水瓶,”他出乎意料地没有提那封信,“我在想,你在仁济的实习生活一定很辛苦。”

是了,书架上还有墨水瓶,她都没丢掉。

当时是想着日后有机会,要对他自卖自夸一番,才整整齐齐地码放了一排。

她含糊着说:“也不是很辛苦,那么多病历资料都很值钱,段孟和肯让我带回家抄写,已经是帮忙了,我也要卖力还给他。”

听筒里,他安静着。

沈奚回忆着那间公寓,记起一楼的柜子:“还有一楼的柜子我翻过,对不起,擅自动了你的物品。还是要郑重道歉的。”

他笑:“并不重要,不值得你为这个道歉。”

沈奚听着风声,想提醒他不要深夜在窗口吹风,犹豫了会儿,还是没说。

听他又道:“这间公寓,当初本打算送给你的,这里的物品你也都有处置的权利。”

努力维持着的叙旧氛围,被一个“当初”轻易打破。

余情未了的人,最怕就是提到当初和曾经。窗外黑黝黝的,没有光,所有人家都灭灯睡下了。她在椅子上坐下来,继续去找桌下失踪的拖鞋,也是巧,一下子就寻到了。好似刚刚撞了邪,明明就在原地。

听筒里有朦朦胧胧的虫声唧唧,是了,那间公寓下有个草坪,只是才初春,怎么就有了虫鸣?也真稀罕。沈奚漫无目地地走神,把他那句话的余威冲淡、冲散了。

“我上午还有门诊,如果没有十分要紧的事……”她在试图找借口。

聪明如他,自然懂得她的念头:“我也是饿了,要去问问楼下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那正好,”她马上说,“明天见。”

“明天见。”

电话挂断,沈奚才后知后觉地想,他是如何拿到自己的电话号码的?也许是段孟和,或是医院,或是电话局都有可能。

次日在医院食堂里吃早饭时,凡是见到她脸色的同事,都认定她是劳累过度,埋怨段副院长不体恤她的身体,竟然让手下最得力的外科医生如此操劳。

沈奚含糊笑笑,领了早饭,坐到窗边,独自吃着。

身后两个住院医生恰好在说昨天闹事的细节,因为就在医院附近的街道上,这两个医生也远远围观到了砸车的现场。沈奚听着他们描述,心惊肉跳。

段孟和在她对面的位子落座,单刀直入地问:“昨天见到病人家属了吗?”

“见到了,”她公事公办地说,“不过家属拒绝在医院之外的地方谈,我准备今天和你一起说服他。”

段孟和并不意外:“昨天他被砸了车,估计是真没心情谈。”

“你是说昨天医院外……是他?”

段孟和很是奇怪:“你不是去找他了吗?我听说他还受了伤,你没看出来?”

沈奚被问住。

自己也是傻,竟瞧不出诸多的疑点。

他所有的西装都是量体订做的,稍不合身形都会让裁缝上门裁改,认识这么久,唯有昨日是穿着不合身的大衣。还有下车时他扶着门的动作,关车门的姿态,甚至是他的胃口不好,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他伤到什么地步?”沈奚脱口问。

段孟和笑了:“昨天是你见到了他,不是我,沈医生。”

她本就懊悔自己的疏忽,被段孟和一说,更难过了:“他和你约了什么时候见面?”

“约了下午两点,不过一点他会带着律师先到医院,是要处理家里的事。”段孟和说。

“你记得叫我去。”

“好。”

“一定不要忘记了。”她又说。

段孟和笑了,点头答应着。

沈奚上午是门诊日。

她每周只有两天的门诊日,病人拍号多,每次都会拖延到很晚。今天人更是格外多,等最后一个病人离开,已经一点半。她看着时间,和同事要了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