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1/3)《一日欢》 / 清九夜
白日里上朝的百官经过他身边,有的当做没看见,有的指指点点,平日与柳琛关系不错的也只是劝一句,“回去吧,跪在这里也是没用的。”
柳亦儒抬起头,“世伯,家父入狱,还望世伯在圣上面前说句话,亦儒愿替父受罚。”
圣上正在气头上,谁又敢来趟这浑水。于是劝慰的人也只能摇头叹息着离开。
吴鸾赶到皇宫时已是二更天,偌大的宫门前,一个形单影只的身影直挺挺地跪在空地上。
吴鸾胸口一疼,叫着他的名字跑过去,“亦儒!”
柳亦儒面无表情,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神色憔悴,嘴唇都是皲裂的。
吴鸾单膝跪地,拉起柳亦儒的手,他的手冰块儿一样的冷。吴鸾下意识地双手搓着柳亦儒的手,好像年少时两个人一起打雪仗,柳亦儒手冻得跟萝卜一样,他也是这样为他搓手取暖。
柳亦儒却甩开了他。
“亦儒,你先起来,咱们慢慢想办法。”吴鸾焦急道。
柳亦儒将凝滞的目光调到吴鸾的脸上,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面前这个人是他放在心上好久的人,久得已经成了习惯。他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护他周全,可以为了他的幸福选择默默观望,只要他一切安好。
可是就是这个人却在他家出事前的几天退了亲,这两天里也是仿佛从这世上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这会儿跑过来说慢慢想办法,让柳亦儒如何不寒心?
吴鸾一脸愧疚,“我真的是刚刚才知道你家出事了,若是早些知道,早便会过来。”
柳亦儒牵牵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声音沙哑道:“是么?那柳某谢过国舅爷关心。夜深露重,您也请回吧。”
吴鸾听出他的讽刺,涨红了脸,苦口婆心道:“你跪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兴许圣上根本不知道你跪在此处,你这不是白受罪么?”
柳亦儒身体摇摇欲坠,却仍咬牙道:“家父获罪,亦儒无用,妄为人子却救不了父亲。那便跪死在此处,只求圣上能够放过父亲,我愿替父亲赴死。”
吴鸾也觉心酸,劝道:“你这样跪在这里,等于是逼迫圣上,可能会适得其反。”
柳亦儒不语,他如何不知这是最笨的方法,只是他已走投无路。
柳御史为人严苛,言官之职便是参奏朝臣乃至皇亲国戚,因此得罪了不少人。以至于柳家出事,竟无人出头说一句公道话。当然,众人也是明哲保身,生怕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引火上身。
家中亲族并不显贵,柳琛严于律己,从没有利用权势扶持过亲眷或亲信。从利益上来说,朝中无人与柳家同一战壕,自然也不会为柳家的事出头。要说最亲厚的便是文忠侯吴鸾,几日前也断了姻亲的关系。
吴鸾胸脯拍得山响,“你且回去歇着,明日一早我就进宫找圣上求情。你信我,你我两家虽然婚约已废,但对你家的事,我吴鸾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两家交恶退亲,但吴鸾却是柳亦儒在京城里唯一能指靠的人了。
柳亦儒闭上眼睛,他太累了,两日没有合眼,此刻已是强弩之末。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妥协。
吴鸾伸手相扶。柳亦儒躲开他的手,咬牙撑地起来。只是跪得太久,双腿已失去知觉,一个踉跄,向地上摔去。吴鸾赶紧揽住他,手臂穿过他腋下,搂着他柔韧的腰。
柳亦儒虚弱地推他的手,吴鸾反而搂得更紧,“你且将就将就,我扶你上马车。”
吴鸾边走边问,“你娘和你姐姐住哪里了?”
柳亦儒冷哼了一声,“你别提我姐姐。”
“不提,不提。我也没脸提。”柳府是回不去了,也不知柳夫人落脚在什么地方,吴鸾只能提议,“那我送你到我府上歇着吧。”
柳亦儒沉默了一会儿方道:“送我去同福客栈。”
同福客栈位于城西的石井巷,位置偏僻,门面也不大。柳家的家产都被查封了,住店的银子还是柳亦儒找江湖上的朋友借的。
吴鸾没想到柳家人如今落魄至此,也是不胜唏嘘。他越发觉得自己混账得很,在柳家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没有及时伸出援手。
他看向黑洞洞的房间和仄窄的楼梯,搓着手道:“住在这里也不是事儿,明日我找个看得过去的宅子,你们先搬过去。”
“不必!”柳亦儒冷冷回绝,“家父的事情劳烦国舅爷明日进宫向圣上求情审。柳某也是走投无路才会厚着脸皮求到您,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柳家没齿难忘。他日若有用得到的地方,但凭吩咐。至于其他的,就不劳您费心了。”
吴鸾垂下头,心中酸涩,“亦儒,你我之间何时需要如此客套。能不能,”他鼓起勇气,“我是说能不能,即便两家婚约不再,你我仍做兄弟?”
“兄弟?”柳亦儒已迈步上了颤巍巍的楼梯,闻此言,止住了脚步,“你错了。从始至终,你我都做不得兄弟。”
第47章 棋局
吴鸾囫囵着一宿也没睡, 刚过了四更天便换上正式的藏蓝色朝服直奔皇宫,此时天光未亮,皇宫大门还没开呢。
陆续到的朝臣见到穿戴整齐的文忠侯都是一惊, 以往吴鸾懒怠, 偶尔出现在早朝上也基本是最后一个来的,今日却拔得了头筹, 早巴巴地就站在宫门口伸长脖子等开门。
大家都寻思着吴鸾八成是为了柳家的事儿而来,却也没人敢问, 不过是避重就轻地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