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5/6)枕上龙眠 / 凤殊一

绕着那山鸡来回踱了几步,那眼神仿佛已然把那山鸡剥了羽毛去了内脏,放入高汤的锅里滚了又滚。

“这秋令山鸡,正适合做个炖汤,我这儿还有之前你拿来的野蘑菇与三七,待我明日亲自下厨,做上一锅野鸡炖汤,到时候,狗娃儿你可也要赏脸来我这别院之中,吃上一顿。”这老道说起吃的便是滔滔不绝。

要说这前几日还和狗娃儿说道,他在那西樵山之时,便时常溜下山去,找那些个佃户要些个山产,带回到他那山崖之上,细加烹饪,这灵山大川之中,这些个野味也是香味四溢,不与那些个凡品类也。待得他随门中长辈习得这御剑千里之术,便时常御剑去那五湖四海,各家酒肆出入其中,这天底下凡是说的出名的,叫得出号的,他一应去过。

正当这个老道士沉迷于自己的过往,那些个美食珍馐似乎又浮现在自己的面前,却听得面前一声扑通,待到他回过神去,正看到那个手提山鸡的少年,已经跪到在他的面前,他还不待反应,便听得少年说道:“沈家狗娃儿,恳请陆老收我为徒。小子仰慕仙途已久,每每想到乘四时之气,伴六龙游乎于海内,此等壮举每每念时,心旷神怡。若仙长收录则个于道门,必勤修宝典,上体天心,不辱我灵虚宫于道门内外之声名!”

少年之声,铿锵有力,亦可谓是掷地有声。那老者也停下手边的物件,止住自己那唾沫横飞的演说,取过放置一旁的杯盏,将壶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说道:“小子之意,我已明了,但老朽一戴罪之身,此等收徒大事,不可为之。不过我看少年郎你与我道门之中甚有机缘,终有一日,应是此间之人,只是这机缘应在别地,而不在我处。”

少年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这个突然严肃起来的老道士,此间居然有了几分鹤发童颜的神人模样。只是这老者后半句便把之前所营造的形象一下子打破了:“哎哟,光顾着说话了,我这炖了一个时辰的梨头啊……”

狗娃儿抖了抖衣袖,从这地上站了起来,拍拍下摆黏上的尘土,遂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来,一边还说道:“老道你是不是在这西樵山犯了什么事儿啊,才被赶到我们这穷乡僻壤来了。不然我看外面那些个小道童一看就是门里的刚入门不久的小屁孩,可不比我大个多少咧。”

“嘁,竖子不足与谋,何知耳?我丹羽道人自年少成名,独步道林,如今来这甘州城,乃是自己请愿,为广开我道门方便之门,成就这不世之功德。若要说这有什么罪责,我道门中人自踏入探究天道之路时候,便具是背负逆天改命之罪,你想这与天夺时挣命可不是最大的罪责了?”这老道口若悬河,嘴里倒是一句真话都没有,狗娃早儿听惯了这人的大道理,也觉得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只会引得自己耳朵生茧,为了防这轮篇说教,便告了声罪,早早离开了善事处。

自从前几日回到家中,狗娃儿便在细细思索自己的未来。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狗娃儿自七八岁的时候,便帮家里料理山货,到得十一二岁,还去那稻香楼中当伙计,这稻香楼里的客人南来北往,说的事情也是多如牛毛,小到家长里短,大到皇子皇孙军阀割据,狗娃儿便在其中稍加聆听,便可以说是看尽了人间冷暖。

而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狗娃儿还进了私塾。于是这个少年便开始了自己,不停地在县城与山中奔走,也在贩夫走卒与一届书生之间来来回回的生涯。

狗娃儿有时候,多想回到那个未曾识字念书的时候,那样他尚且可以用双手蒙着双眼假装看不到这大千世界,但金先生也好,那些个乘风而来,御剑而去的道士也好,就这样横冲直撞地闯入了少年的世界里。

狗娃儿知道了,除了一辈子在山间汲汲营营,还可以在县城之中,上京内里,做个学富五车的夫子,既可以荣耀乡里也可以清谈玄幽;也可以做一个道子转入到这道门之中,早起餐风饮露,观北海之冰消融,览九天广寒千里楚楚。而目下这贩夫走卒的生活过的何其艰辛,有些人少小离家,再未归去;有些人终其一生,也不过是重复着上一代的故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生世世麻鞋布衣。

少年躺在自家那张已然有些不够大的床上,透过天花板的些许缝隙,看到这霄汉之间,群星璀璨,也不由得为自己的人生感到痛苦不已。狗娃儿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几天,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无论是去道门也好,还是努力将自己留在县城之中谋求生路,在弱冠之前,他终究要寻找到将自己从这般境地之中脱困而出的机遇,至于是哪一个,哪一个都好。少年便像是溺水的生灵一般,奋尽全力都要抓住那一丝丝生还的可能。

于是狗娃儿思前想后,才有了之前所说的那一幕。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回开始进入主题了。节奏也会稍微加快些许。

第16章 谁家子弟学仙长,试听夜雨拥龙眠(二)

而新皇登基已有两年之久,原本大赦天下,减免徭役的一段时间也静悄悄的过去了,老沈头回到家中,在吃饭光景里便与狗娃儿念叨,这赋税真是反增不减,对于他们这些在山上讨生活的山民而言,这大大加重的负担。要知道对于那些个佃户,尚且有大门大户替他们分摊压力,而这山民本就收入不怎么稳定,还得独立承担那些个赋税,日子过得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