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2/5)《镇国公主》 / 允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婉儿,你说是不是?”
婉儿的身子重又颤抖起来,哑着嗓子道:“是。”
母亲道:“我虽不过一介女流,却也有崇道向圣之心,愿取良臣为腹心,共创太平不易之世,婉儿以为,我这心念,是不是妄诞?”
婉儿的颤抖平息了些,头却更低了,她回答得甚简略,仿佛多说一个字于她都是痛苦一般:“不是。”
母亲见她答得勉强,笑了下,摸着我的头不说话。婉儿的身子动了动,似是镇定心神一般,低声道:“陛下圣明烛照,必可广纳贤才,勠力同心,兴清平之世,创万年之基。”
母亲笑了下,将手从她肩上收回,牵着我向帐幔之内的床榻踱去。
我们走的时候婉儿一直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
几步之后,母亲缓缓站住,回身道:“我已命明日在武德殿设宴,替代王延请僚属,你吩咐宫中一声,不要叫他们在宫中乱走,叫代王不要喝多了,以免酒后做出什么失礼之事。”
婉儿已经完全平静下来,从座上爬出来,向母亲身前一叩首,道:“启禀陛下,代王年纪已长,妾为内朝执事,若与代王往来,恐生物议,妾请日后凡有与代王干连之事,皆行回避。”
母亲满意地笑起来,揉着我的脑袋道:“准。”
第33章 女冠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安稳,白日发生的事在我脑海里翻来覆去地演放,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都被我有意无意地反复咀嚼,父亲、母亲、李晟、婉儿、韦欢、王诩、李睿…
在我模糊的意识中,所有这些人都像是蒙了一层面纱,叫我看得到大致的轮廓,辨得出谁是谁,然而再要细看时,却又一点也看不清他们真正的面容。
我以为这些人中,韦欢会是我最不懂的一个,因为她与我相处得最少,关系也最远,令我吃惊的是,她的面纱却最薄、最清晰,面纱下的一张脸总是笑嘻嘻的,那双眼睛亮得像日光一样。李晟的面纱上印着一张内疚的脸,我问他为何要像女子一样戴面纱,他不答我,只是把脸转过去,两手捂住脸,背后却凸出尖刀要来刺我。婉儿的面纱是用纸做的,上面画着一张平淡无奇的人脸,我怎么瞧这脸也不像她,伸手想去揭她的面纱,婉儿却自己先揭开了,露出里面一副阴森的枯骨,吓得我倒退出去,再不敢碰她。王诩和李睿都戴着面具,像是演皮影一样,王诩扮着一个耍刀的丑角,在台上翻来覆去地挑拨捅刺,李睿则是一个俊俏的小后生,文质彬彬,见人就说些好话,时不时将手里的扇子打开,在胸前晃一晃。我朝夕相对的母亲反倒是这所有人里面容最模糊的一个,我看见她的许多张面孔在面纱下若隐若现,时而慈爱,时而冷峻,时而妩媚娇俏,时而酷烈阴森。
这许多人都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裳,全不符合我身处的时代,唯独母亲穿着全套的皇帝袞冕,庄严肃穆地站着,不知什么时候,父亲穿着一身白衣过来了,他的“面纱”是帝王的冠冕,冠冕下的他面容僵硬,全无表情,对母亲僭越的服饰也全视而不见。他走到前面,对我伸出手,我以为他是要抱我,蹦蹦跳跳地走过去,却见李晟先我一步扑在他的怀里,父亲的脸上露出一个机械而苍白的笑,缓缓低头,似乎要对李晟说什么,却在转瞬间握住李晟背后的尖刀,反手捅进李晟胸膛。
我被这血腥的场面惊醒,尖叫着睁开眼,第一个入眼的却是父亲,他把我拥进怀里,一面轻轻拍抚,口中喃喃道:“兕子不怕,阿耶在这里。”
我想起梦中的场景,反而颤抖了一下,父亲将我搂得紧紧的,以额头抵在我的额头上试验体温,再用手摸了一摸,才偏头对旁边一个侍御医道:“似是不烫了。”
侍御医至少有七十余岁了,闻言上前一步,弓着腰来替我诊治,父亲握住我的手腕,翻过去,我认出来这位侍御医是尚药局最年高德劭的一位奉御,除替父亲诊治痹症外概不出诊的,登时吓了一跳,想要把手收回去,父亲却捉住我的手掌,将我的手放在这位王御医手里。
这位御医诊断了一会,对父亲道:“再服几日方剂发散一下就好了。”
父亲这才松了口气,点着我的鼻子笑道:“你这小东西,叫你同我们去打球也不去,身子这样差,一点小事,也值得吓成这样。”
我这会儿仿佛宿醉未醒之人,听什么都像是隔着一层空气,一张脸木讷讷地对着父亲,好在母亲也在,接过话头道:“和亲还是小事,那三郎以为什么才是大事?”
父亲蹙了眉,将我放倒回床上,掖好被子,笑道:“兕子再躺一会,不忙起来。”自己起身,与母亲一道向外走去。
我闭着眼,朦朦胧胧地听见父亲和母亲争什么“一叶知秋”“修书”之类的话,等他们走得远了,才重新坐起,床边候着的却是久病的杨娘子,我有些惊喜,喊:“阿杨。”又问:“你几时候回来的?”
杨娘子笑道:“昨日二娘发烧,圣人就命妾回来了。”一面说,一面拿手巾给我擦汗。我起来才发现自己虽然还在紫宸殿,跟前的人却已经换成蓬莱殿的人,除了杨娘子外,侍从的人中靠得最近的就是宋佛佑,我一看见她那张脸就胸闷气短,扯着杨娘子的手道:“阿杨,我只要你,你叫她们都走。”
杨娘子颇为得意地看了宋佛佑一眼,宋佛佑没有看她,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