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3/4)镇国公主 / 允

人都面带笑意,这会却是个个都噤若寒蝉,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将之怪在婉儿这不识趣的小东西头上,略喝了半碗汤就扔了箸,起身道:“去校场。”

高延福吓了一跳,期期艾艾地道:“回太后,天已黑了…”

她瞪着这老东西:“那就点灯。”

高延福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叠声地催着人出去传话,殿中人人手忙脚乱,有去拿弓的,有去拿箭的,有去牵马的,还有去叫打球供奉的…乱做一团。

唯有婉儿不得她的命令,依旧伏身在地,一动不动,仿佛磐石般坚定不移。

她愈益生出几分怒气,走过这小东西身边时轻踢了一脚:“跪出去,不要在这里碍事。”换了衣服,将出门时被冷风一吹,怒火稍息,望了穿单衣跪在廊上的婉儿一眼,颦蹙眉头,觉得自己颇有些莫名其妙——她是一国太后,持国秉政,尊荣无上,无缘无故地,怎么突然与这黄口小儿发起脾气来,叫人看在眼里,像个什么样子?且这小东西于她毕竟还有些用处,上阳宫临水而立,夜里颇为寒凉,真冻坏了,再寻一个,总是费时费力。

她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自上而下地看着婉儿问道:“叫你勤习骑射,如今怎样了?”

婉儿已冻得周身颤抖,却依旧不慌不忙、口齿清晰地一叩首道:“二十步之靶,十箭中五。”

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月中便要去合璧宫,你还是不要下场了,免得给我丢人。”

平常这样的话说过不知多少次,小东西总是低头忍受,从不抗辩,这回却忽然抬了头、抿了唇,露出些不忿的表情:“人各有所长。妾是深宫女流,自幼所学,皆是女红、书法之事,气力不及,骑射不精,本是常事,便是太后,虽是天赋异禀,若真与任一金吾比气力、刀枪,恐怕也有所不及。然而如那等村夫莽汉,在街市上耍些无赖,到宫中卖些力气倒还罢了,真论起行军打仗,亦或是理一地之政,只怕连太后跟前女史之万一都不及,太后又何苦自降身份,将御口钦封的五品女官,同那些莽夫相提并论?”

她就是喜欢这小女娘说话的本事,明明是自矜身份,偏偏一番话说得四平八稳,还将她给狠夸了一遍,她心情甚好,不知不觉便伸出足尖,点了一下小东西的手:“照你说,那这骑射之艺,我都不必苦练了?”

小东西果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回倒没有倔强,顺着她的意就道:“妾以为,各人皆有各人的职分,太后担天下之大任,便当珍惜玉体,以康健之躯,方可持国之重,骑射末节,白日为之,怡神养性,漏夜逐乐,却不可取,妾谨请太后珍重贵体,毋负万民之望。”

“言之有理。”她微笑着说,看见周围的人都松了一口气,自己也轻松起来。她已老了,没了年少时的精力,夜里与小女娘说说话、做做那解乏的事尤可,趁夜打猎这种事,还是算了。

第213章 心魔(十三)

那个人进来了,远远看着,亦不过中人之貌,行动举止,既轻浮又粗疏,行到阶下,引他进来的小内侍停住向廊下通报,他于此时本该恭敬低头等候,却反倒扬了头四下张望,见到门口宫人,那张糙脸上甚而露出些浮浪笑。

婉儿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装作不经意间走出去,向小内侍问:“这是何人?”

这小内侍不常得见婉儿,立刻露出讨好的笑来:“是千金公主荐的人。”推了推那个人的手臂:“见过上官才人。”

那人懵懵懂懂地跪下去,仰着脸,盯着婉儿笑:“上官才人。”

婉儿心中厌恶之情更甚,强压住那股叫人将他叉出去的冲动,装出思索的样子,偏头想了一会,才道:“是冯小宝冯郎君?”

冯小宝马上绽出笑来:“才人知道我的名字?”

不但知道你的名字,连你的家世、与谁交往、祖上数代是谁都知道——不然你以为谁都能侍奉太后么?婉儿心里这样想,面上依旧是不动声色:“郎君是千金公主推荐的人,我们亦有所耳闻。”不愿再多做解释,先客客气气地道:“郎君少待,容我等禀报太后。”转身入内,特地放慢脚步,走到案边,向武后轻轻一拜:“太后,人已来了。”

武后自案牍间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了婉儿一眼,旋即便笑了起来:“是那个人啊,他来的倒快。”

婉儿道:“听闻传召时他恰在天津桥南售药,所以来得极快。”

武后愕然看她:“天津桥售药?”旋即蹙了眉,将手中卷札一扔,有些疲倦地对婉儿招招手,婉儿乖觉地近前,替她捏起肩膀——去年射礼之议被否,武后便一直耿耿于怀,今年欲借生日之机主持此事,因此这些时候无论多忙,每日里都要练一个时辰骑射,她到了这个年纪,略动一动,便是酸痛,何况这样苦练?婉儿也因此特地向按摩、针灸、推拿几科的医生们轮番讨教,小练了几手,以备武后之需。

除去医官们之外,宫中自然也不乏按捏高手,然而那些人还要命人去叫,婉儿却是时时刻刻都在殿中,毋须特地召唤,故尔武后近来倒懒怠用那些医官们,一味只叫婉儿近身了。

婉儿自武后的脸上看出满意的神色,心情不知不觉地转好了些,捏完肩膀,便轻轻转到手臂,两眼向武后一看,武后正是轻松愉悦之时,不觉就微笑着点了点头,任婉儿替她松活了两臂,才懒洋洋地道:“让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