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节

(2/5)镇国公主 / 允

说看了黄历,当日不宜双陆,我们依了她,改下围棋,她又输了,我说她笨,她不肯认,又说位置不好,等我们换了位置,还是输,阿家看她脸色不好,怕她小儿家输急了犯病,偷偷叫人将狮子狗放开,那狗儿和鹦鹉打架,掀翻了棋盘,这事才算是作罢,最后一评,她还得了阿家的赞赏,说屡败屡战,颇有大将之风,赐了许多金银,百倍于她输的彩头,背地里却将我们全部训诫一番,那之后宫中便再无人敢那般胜她。”偏了头,微笑道:“…可见棋局输赢,有时并不在棋盘之上。”

崔明德看她一眼,默默地将棋子收起,起身坐到一旁榻上,这小厅是自廊中隔出来的,三面都临着庭院、每面上都开着大窗,坐在榻上,能清楚地看见豆大雨点如劲矢般疾落而下,将院中娇花嫩叶打得七零八落、直身不得,韦欢见她坐在这里,便也跟到对面坐下,也学着半盘了腿,坐得毫无仪态,又举了茶杯,如饮酒般一饮而尽:“无论如何,总要多谢你。内宫之事我尽能想办法,府卫兵事,却是一些门路没有。”

崔明德静静地看着庭中,半晌才道:“可知上官承旨为何对一个小小禁卫如此在意?”

韦欢将头转向外面,痴痴地凝望着庭中风雨,轻轻道:“说是表弟的朋友。她是天水上官之后,虽是家族覆落,总还有些亲族牵扯,孤苦之人,一旦寻见一二亲族,便格外在意,也是人之常情——哪怕不是常情,我们也只当作是罢。又不是杀人放火的事,不过替一府兵除籍免役,给田安家,换得她在阿家面前替我说一二句话,何乐而不为?”

崔明德低头品茶,静默不语。夏日的雨来得猛烈,去得也迅疾,雨势一会便收住,须臾之间,天空又放起晴来,若非庭院中雨水漉漉,根本看不出下过雨。

韦欢一直望着院中,雨渐停了,她面上的笑却也渐渐淡下去,到太阳完全出来时终于叹了一声,轻轻道:“我走了。”口虽如此说,两手却还捧着茶杯,来回摩挲,只是不放。

崔明德替她添了一道茶水,迟疑片刻,到底是问了一句:“你…可曾后悔过?”

韦欢轻轻一笑,抬起头,直直看入她的眼中:“不曾。”放下茶杯,轻跳下地,理了理衣衫,便又是庐陵王妃的模样:“告辞。”

第254章 召见

我是被狗叫声惊醒的。我之府邸,造时便甚是崇大,这些年母亲又屡屡加恩,宅邸占地愈扩愈多,几占了一半的里坊。宅邸大了,一个人住着无趣,便养了些狮子狗——起初只有一对,还是我亲去向母亲讨回来的良种,要回来后在府内圈出一个院子,专拨了十个人照管,养了半年,生出了六只小的,再有年余,又生了六只小的,先前的小的又生了小的,现在只算纯种的狮子狗便已有大小二十余只,原本的小院扩成大院,光是照管这些狮子狗的就有五六十人。

这些畜生在府中恣意撒野,毫无章法,早上代替了公鸡,寅时不到便汪汪“打鸣”,闹得一府上的人都早早起身,连我也不例外。

我有些头痛地坐起身,扬声叫人,仙仙便带着两个宫人进来,一人提着只团花银暖瓶,一人奉着银杯,我正觉口渴,便朝她们要了一杯,却是合荸荠、鲜梨、甘蔗、莲藕、麦门冬五样榨汁而成的五汁饮,银瓶与碗都在热水中浸泡过,倒出来的汁是温的,除鲜榨汁水之外,并无糖、蜜等物,一口下去,立刻便觉喉咙润了起来,连头痛似也不及方才那么烈了。

仙仙看我喝完,将衣裳放在床边,一面道:“还未有诏令改时,外面却已冷起来了,娘子多穿些。”

我点点头,任她替我披了衣裳,起身时又觉头痛,扶着人才起来,好生洗了把脸,对镜一照,里面的人还是双目浮肿,一副宿醉未醒的模样——我本已绝少喝酒了,可昨日重阳,母亲带我们去龙门香山寺登高赋诗,饮酒极欢,又因我才守完了郑博的孝,再没了少喝酒的借口,只能任人灌了一杯又一杯,到最后连自己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

仙仙要替我系带,被我摇头止了,我散着头发,懒洋洋地踏出门外,向院中一看,倒是好天气,秋高气爽,院中的菊花开了,不知什么品种,总是满院清香,有笛声传来,不知是家里的人,还是街上的人在吹,悠悠扬扬的,不似时下哀怨清旷的调子,倒更有些人间烟火气。

一听到笛子,我便想到了阿欢。诸武权势滔天,不但武审思、武再思、武三思、武承嗣几个都封了郡王,连诸武家的女眷,也日夜出入宫廷,浑然以皇家女自居,与之相反的,是日渐凋零的李氏宗亲,那些我熟悉或不甚熟悉的亲戚们在内宫外朝出现的时间越来越少,出现时也越来越沉默,每次大宴,在席上的宗室人数也越来越少。中元之前,霍王元轨及十一子、嫡长孙皆被赐死,余孙或流或配,四海飘零。中元之后,我那仅存的兄长李彬在封地抑郁而死,以长子李德袭爵,却既不之藩、也不出宫,依旧住在百孙院。几日之前,故雍王长子李炜则因行止无礼,母亲亲口罚着在宫门跪了一夜,李彬次子李友,则因小故被诏受杖四十……阿欢身为废帝之妻,在这样的情势下,只能闭门自守,以图保全,偶因节令等事,必要出来时,也是自顾自躲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甚少发声,因此我对她最近的印象,竟还停在两年半之前,她停了笛子、自屏风后款步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