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压根儿没看到自己。

还是没认出自己。

云朵愣了一会儿神，眼睛还盯着斜靠着一大束狐尾百合的玻璃墙，恍惚间意识到一定是这束花遮挡了刚刚经过的小雨的视线。她起身追了出去，把钱包外套还有那束花全都落在了桌椅上。

她隔了一段距离跟在小雨的身后走，她期待着她能突然回头，她又希望她能多走一会儿。

小雨没回头，一直向前走着，直到走进了一家书店，就再也不出来了。

云朵等在不远处，想着走进去那家书店，又想着再等一会儿可能她就自己出来了。然而她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小雨走出来。云朵抬头去看那家书店的名字，想着书店里该有什么好东西让她这么久都不出来。她眨眼之间就看见那家书店的名字叫“雨云书屋”。

云朵在心里好笑，想叫个什么不好，非要用“雨”和“云”两个字。那要是别人一走神念成了“云雨”不就招笑了吗。所以“雨”和“云”两个字当真不好。虽然一个是自己的名字，一个是，小雨的名字。

云朵想，这间书屋，是小雨开的吧。

第20章 雨，水

第二十章 雨，水

这是小雨和云朵几年前分手后的某个晚上。

小雨一个人在河边。

周围灯火黯淡，寂静无人，她不是来看河的。

她是来准备自杀的。

她已经给父母留了字条，上面写着她和一个女孩恋爱了，但又分手了。她尝试过一个人忍受痛苦，但抱歉，她实在做不到。

她请父母善自珍重。

她许愿来世再找机会报答他们。

她先是站在栏杆边吹风。初夏的夜风何其清爽，周围没有一个人可以和她抢夺。她双手握紧栏杆，把自己的大半个身子向河面的方向抛，她想试着这样去测量待会儿与河水亲密接触的感觉。终究是太远了，她只闻到一股带着潮湿气味的空气。她想起以前一个人来这里意外看到的野生小鱼，那些小鱼非常机敏，她尚且只是脚步轻轻靠近，它们在水里就已经接收到有陌生不明物挨近的准确消息，于是她只剩下站立在河边，伸长脖子去望它们急速撤离的踪迹。她也有一次看见有一只大花猫捉到了一条她想看清楚样子的小鱼。她看那猫对着一条手指般细长的青色小鱼只呆呆地看，不去用爪子拨弄，也不去嗅闻或咬食，或者也应该叼在嘴里回去喂小猫呀。可是它很长时间都一动不动。小雨为什么对这只猫和一条鱼的事情这么清楚，因为她蹲在远处一直盯着它们看，直到那只猫坐累了，立起身，摇摇尾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雨曾对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在她几乎都快把这事忘了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有人曾在那河里投过药，想药倒一些野生草鱼拿去售卖，结果药下过量，一上岸立马都死光了，而且还都是小鱼苗居多。小雨当时一下子觉得豁然开朗，原来那猫当时在那里对着那条鱼那么久，许是在觉得不能食用而可惜吗。

小雨认为动物也有相当丰富的情感。

因为她有自身的实例。

她曾经养过一只很漂亮的狸猫。那只狸猫不仅漂亮而且懂事。比如她平时做作业想不出正确答案心烦的时候，她就往往出现了，一下子从地上跃到她的大腿上，在她拿手给她顺毛的时候，享受地闭上双眼。她看着她享受的表情，做不出作业的烦闷心情就会释然好多。

后来那只狸猫老了。

接着死了。

她当时不在她身边。

她那晚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却梦到了她的死。她梦见她张大了嘴巴在哭。她半夜醒过来直觉心口一阵难受。之后她放月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她。当然没找到她。因为她已经死了。死在自己梦见她的那天晚上。她问妈妈她死前是不是很不舒服。妈妈回答她，她死前嘴上长了很多火毒所致的疮口，不能吃任何东西。小雨顺着妈妈的话去想象她当时需要自己，十分痛苦的样子，觉得心肝儿都要碎了。她自己接着就病了，整日地躺在床上，吃得很少，话也很少。一段时间后，她恢复，才继续上学。

她此刻想到她的死，想着自己马上也要死了，不知道她们会不会遇到。

她曾自言自语似的对她说，如果下辈子她变成猫，她变成人，她一定要找到她，好好养着自己。要常常抱自己，给自己洗澡，给自己喂饱，对自己说话，定期送自己去打疫苗。

她想到她们的约定，微微笑了。

没想到她在即将要死的时候，想着的是一只猫。

别人偶尔会说她实心眼，太傻。她觉得自己小时候很傻，长大后却是有变化的。她想她父母不会觉得她傻。她想到父母，却也没什么感觉了。

没有眼泪，没有歉疚，没有心。

她的心，被一个叫做云朵的年轻女子带走，去远方了。

她放开了栏杆，改平趴在地面上，想从栏杆下面伸手掬一点水上来尝尝，在自己跳下去之前最后做一点准备。

“小雨，回来。不要放弃。你还有我和你妈。”

爸爸这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下午从自家的水果店出门去送货，转了个弯就看见一起车祸事故。他当时顿觉心口跳得厉害，好像突发心脏病似的。他赶紧赶回家，想见一见自己的妻子和唯一的女儿。妻子有事外出，卧室里没有女儿，只有她写字台上的一张短短的留言字条。他读了字条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