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1/2)梦里浮生之倾国 / 梦里浮生


他自觉一生也未曾如此狼狈过,哪怕是以前被俞汝成□之后,虽然凄惨,虽然跄踉,却仍然强撑着不肯倒下,这时却是从身到心的虚脱,仿佛熔化了一般的瘫软无力。随手在桌上摸到茶壶,也不找什么杯盏,直接对着壶嘴狠狠灌了几口,温茶落肚,才觉得失态迷乱的心境渐渐宁定。

豫王揭开床帘,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失风度,说道:“小林,快活罢?我敢打赌,老俞从来没能教你这么快活过——可怜你还说要废我,床上却只有由我摆布的份儿,要不要再过来试试?”林凤致这次答得更是简单,就是一个字:“滚!”

豫王大笑,道:“还是头一次听你说粗口呢,不错,我喜欢!过来罢,别顾自己喝茶,也给我倒杯来啊,你这屋子烧得好热,弄得人全身是汗,口干舌燥——莫不是你早就存心勾搭我?”林凤致顺手便将茶壶递了过去打发他。豫王叫道:“太不恭敬!喝过的残茶也拿来给我。”林凤致冷笑道:“你不是就爱喝我的残茶么?”

豫王寻思着笑了起来,说道:“小事你也记得这么清楚,难道是往日就对我大大有意?亏你在翰林院里还端着一副不理不睬的清高架子。”他接过茶壶,也学着林凤致的样子就着壶嘴,咕嘟咕嘟的几口喝到了底,这才觉得口渴稍止,又道:“方才你什么都乖,就是死活别扭不让我亲嘴,原来拿这个来补偿——喂,这么早穿衣服干什么?”

林凤致已经将散乱的头发绾好,重新穿戴整齐,抛下一句话:“五更天了,散卯回家。”豫王道:“哪有这么早走人的?五更天不是正好再睡会,喂……”林凤致已经头也不回的径直出门,将他的叫声关在了门扇之内。

豫王全身兀自汗涔涔的,带着激情之后的疲软,也来不及拦阻挽留,不由得摇头苦笑:“真是不解风情!”耳听林凤致回答着门外侍卫盘查,声音已经重新变得清明镇定,一路渐渐远去。他笑容忽敛,揭开手中茶壶的盖子嗅了嗅。林凤致爱饮香片,壶中也只有茉莉花茶的香气,并无异味。

那窨茶的香,竟如他的人一般,清淡而又郁郁。

26

冬夜漫长,林凤致五更天退了卯出宫门的时候,天幕上兀自黑沉沉的。没有月亮,繁星便分外灿烂,长街积雪反射着淡淡的蓝光,寒冷而萧瑟。他没有打轿,也未带随从,自己提着一盏纸灯笼,慢慢沿着街道走去,白雪上新凝的层冰,在靴底发出轻微的碎裂声响。

心思飘忽的走了一程,忽然抬头,才发现走岔了路,不是回寓所的道,却是不自觉走到鱼石街上来了。这里正是俞汝成的宅第所在,林凤致在京城三年,这条路不知走过多少次,已经熟悉得连道旁青砖都能数出来。甚至,在一开始师生初遇的时候,俞汝成还叫他曾搬到自己宅中居住,被林凤致婉辞之后,又替他在附近赁下洁净寓所,半强迫的逼他搬来。林凤致也住了一年有余,如果没有那些噩梦,师生关系一直不破裂的话,也许会一辈子这样挨近住着,密切往来。

他默默走过俞府大门,曾经门外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豪宅,这时业已被查封,门首一片死气沉沉,连门匾都被摘去了,惟余门口两个石狮子还如旧样。林凤致并未停步,只是对自己轻轻苦笑了一下,埋头继续前行。却忽听身后有声音唤道:“鸣岐兄?”

他回过头去,星光下只见一个便服长衫的士人在背后向自己拱手,他怔了一怔,脱口道:“吴兄?”原来这人却是曾经的俞党心腹、因举报有功而免遭处分,却至今在家挂职思过的翰林侍读学士吴南龄。

吴南龄本来只是三十出头的壮年,如今大约是受到仕途有碍的打击,面目竟憔悴了许多,倒还是保持着平日温文尔雅的笑容,走近来道:“巧遇巧遇,昨日我还向贵寓下了邀贴,偏生鸣岐兄有公干。”林凤致也向他拱手回了礼,道:“确实巧遇,昨夜小弟上值去了,本待回来拜访,不意这么早就相遇吴兄。”吴南龄笑道:“哪是早?待罪在家,日间也不方便出门,只好趁天未亮出来散散心,倒是鸣岐兄既然值宿大内,怎地退得恁早?如蒙不弃,去寒舍喝杯早茶暖暖身子如何?”林凤致微微一笑,道:“那便叨扰了。”

两人客空气气说着话,一时仿佛又回到了共同供奉翰林院的同僚朋友时光,吴南龄颇是热情,抢过林凤致手中的灯笼替他打着,两人并肩往回走。原来吴南龄的私寓离俞汝成的宅第也不甚远,却正在昔日林凤致住过的小寓旁边,两人还做过一年半的邻居。

路过林凤致昔日住过的寓所时,吴南龄有意无意的道:“这间寓所,自你搬走后便一直空着,至今还没有重赁出去呢。”林凤致默然,抬起头来看了看那所小宅院紧闭着的门,门旁还隐约似留着当年挂有自己官衔牌子的痕迹,门墙内一枝翠竹兀自斜伸出来,被积雪压得几乎拂到头顶。

他闭了闭眼,依稀想起门内翠痕满地,紫藤花架下还设有自己最爱的棋局,夏日携一壶香茶闲闲喝着,凉风动袖,十分惬意。恍惚记得当日有人说过:“喜欢不?我便知道这宅院合你脾性。”是谁说的呢?心中现在只剩下淡淡的怅惘,竟连恨意也疏疏落落了。

走入隔壁吴寓,因为熟识,没进客厅,直接到书房坐了。吴南龄唤起还在打盹的家人,先冲一壶酽茶,再烫酒准备几道早点来。他的夫人与林凤致倒也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