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想啦，我早说过，更喜欢和你待着的生活。我只是想说，如果哪一天你想尝试别的，任何的新事物，记得叫上我一起。”

“你对那个棕色头发的德勒克斯，有着出人意料的看重呢，伊格拉。”贝丽尔坐在窗边，看向墙壁上复杂蔓延开的枝条，“居然会带他来看我家的血树。”

“总有一天他也会看到德米特里厄斯家的，虽然他的名字不会被镌刻上去。”伊格拉脱去外衣和手套，他有些疲倦了，但还是温言细语地回话，“而我家的血树，连我自己都看不到。”

贝丽尔握上他的手，那曾经是一双坚强有力的手，执剑时无人可敌，弹奏起羽管琴来翻飞如蹁跹蝴蝶，在她年幼时还为她梳过精巧复杂的发辫，握着她妹妹琳达的手教授文字和描绘画卷。

那些都过去太久了。

现在这双手枯槁苍白，干瘦如柴，青紫色的皮下血管如植物的根系般铺展在皮肤上，形成大片大片的可怖又美丽的纹路——这些纹路蔓延他全身，从头顶沿着后颈攀沿而下，覆盖他那些曾经带着健康血色的白皮肤和强壮的肌肉留下的残骸。

如今的伊格拉?斯帕西，不过是过去的亡灵。

“你还活着，你怎么知道不会有一天他们会原谅你，让你重归家族的血树。”

血树上的叶子，除了用颜色标志它们的一生外，还可以被抹去。

“从瑟特里尔大人放弃我，琳达拒绝我，南方的海成为我唯一的栖身之所开始，他们所期盼的就只有我的死亡了，贝丽尔。”伊格拉抚摸贝丽尔的侧脸，“我斩断了那棵树延续的可能，他们恨我。答应我，贝丽尔，即使我去世，也不要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姓斯帕西。”

“伊格拉……”

“答应我，我的‘风信子’。”

“我永远不会违背您剑之所指，我的团长大人。”贝丽尔起身，单膝跪在伊格拉的身前，将头深深埋进伊格拉放在膝上的手中。

“谢谢你。”

“那么，什么是‘指定’呢？”爬上屋顶，啃着冰镇西瓜，莱奈尔自然地询问道。

赫伯特抬头望向夏夜的星河。

“你应该知道，在以前，人类的婚配是由龙所指定的。人只应当与龙所指定的人交媾，生产下一代。拥有龙所喜爱特征的男子应当更多地和女子们配对，拥有龙所喜爱特征的女子应当更多地怀孕产下子嗣，这样，龙可以从中挑选出更为优秀的人类后裔，进行下一代的延续。”

是的，莱奈尔知道。

那个年代人类的数目远不如现在，人类是龙新创造的、脆弱而有趣的宠物。

随着岁月流逝人类逐渐繁衍开来，即使是龙也渐渐地觉得这么一个个挑选男女进行配对太过麻烦，红龙伊莉沙丽斯再一次做出了创举。她创造了“婚姻”，制定他们应当遵守的规则，使男女一对一的彼此配对，组建稳固的家庭，节省了许多龙管理的心力。龙从此只需要做筛选后裔的那一步就好，人类自会抚养他们所生的子嗣。也是从那个时代开始，底层的人类有了繁衍下去的用途——他们要工作供养上层的人类们。

筛选。

他想起今日所见过的那一棵精美绝伦的血树，其上的黑色叶子超乎常理的多，越是年代久远越是如此。筛选在其中所起的作用功不可没。

龙自有其评判法则，所以那些从不应当的家族里不应当出生的孩子，根本不会活到成年。不是金发，黑色；容貌体态非龙所好，黑色；天生的肢体和五官残疾，黑色；智力上的缺陷，黑色；对龙不由衷的信服崇拜，黑色；拒绝履行自己应尽的职责义务去学习侍奉龙，黑色；小脚趾甲上有竖纹裂痕，黑色；双腿合拢时中间有缝隙，黑色……

每个尚且存活于世的人类祖上都经历过无数的筛选，他们即使不是特别的美丽，也绝不会丑陋愚蠢；他们即使不是特别的善解龙意，也绝不会反抗背叛龙的意志。

这些都铭刻在他们的血脉中，不符合者，早已死去。

“近代，龙几乎已经不再干涉人类的婚配了，除了他特别喜爱、特别优秀的个体。如果他们的婚姻不合他意，他便会‘指定’，让他认为最完美的配对生下子嗣来。瑟特里尔大人一定是很欣赏伊格拉长官。”

“贝丽尔阁下另有丈夫？”

“是的，不过他的意志根本无足轻重，你看，我们今天上门去也没有见到他本人。”

两人沉默了。

星河依然流淌过他们头顶无尽的夜空。

第十五章 秋日的间奏曲

莱奈尔并没有生伊格拉的气太久。

对方温软如棉如雪，气氛的抵触产生的回应几可忽略不计。生气到了这份上只能郁闷自己。

随着时间飞逝，夏天很快便过去了。

秋日的雨一场又一场地洗脱了树叶，现在伊格拉的着装不再那么显眼了，大家都穿上了长款的秋衣。

一连数日的阴雨后，伊格拉没有前来图书馆。

“他也没有来授课，贝丽尔教官说他病了，在家里休息。”赫伯特给莱奈尔捎去蜜饯，再打开一本关于东部民风的书看了起来。

“哦，可想而知，我从没见过他那样身体的人。”

赫伯特好奇起来，“他的身体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他一直好奇于莱奈尔与常人不同的视觉所看到的世界差异。

“一般人的身体总是在一定比例的范围内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