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节

(1/1)十里人间 / 老草吃嫩牛


姮不历心有不甘,便开了一碗春会馆, 成了一名商家。

他做巫与庶民的掮客生意。

简而言之就是, 虽这个时代, 皇室,宗室与巫的牵绊因需求越来越小,可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发了横财,寻来实在关系,花上一个大价格,请祝巫赐福摆个祭台,请衡巫断命趋吉避凶,或请古巫寻来作古的祖宗,报告一下后代发了大财这件事,还是相当体面的。

如此,他便买卖昌隆,日进斗金。

成了中州的一位有名的妙人。

姮不历驱车回到会馆,换了衣裳,坐在餐桌边,端起碗还没吃的半饱。

便有前台的经理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姮不历愣了片刻,又细想了想,便说:“哦!想起来了,没错儿,我知道他,你去帮我预备……一千贯?不,五百贯的支票,请那位先生稍后片刻。”、

开诚小阁。

连燕子坐在小阁的角落,他将脑袋所有的力量都斜在了身后竹靠上,有些无聊的四处打量着。

在他身边不远处,有个乱石垒砌的人工水法瀑布,身下是葛布草垫,石桌竹靠。

侍者穿着传统老衫,端来土窑低温烧制的陶器,还有家常的点心。

他端起第二套斟满的茶杯,抿了一口,便又开始百无聊赖的四处打量着。

最近这一个月,他的脑袋一直在进行着高速运转,一下子这样闲下来了,他不习惯,脑子竟也缭乱起来。

已经被丢在这里整整两个小时,因干巴巴的无事坐着心慌,就心悸的难受万分。

连燕子便拿起桌面的两块长方形的响木叩打,唤来侍者,要了好几桶牙签,还有一张白纸,一管笔。

他总是要给自己找点事儿做的。

姮不历很忙,一直忙道天色渐晚,晚霞挂色,他才想起,在开诚小阁有个人正等着自己。

一下,他顿时心里暗道,坏了!

开诚小阁,优雅僻静,那原是某贵人常年的包间,自己竟然安排人在那边坐了这般久,这肯定是要冲撞了。

如此,他便穿过曲廊一溜小跑着,往那头奔,人未到,小阁那边铁琵琶以及乐人的序诗却已经起了:

“暮风卷春席,絮雪染琴床。自如梁上燕,吁吁挽孤衾……”

小阁门口,姮不历轻轻的出了几口长气,慢慢拍拍胸口给自己壮胆 。

他是巫,衡巫,一个可以勘命断气运的衡巫。

这屋内……有个杀气冲天,冤魂随身,一身厌劲儿的老杀神,他一身的戾气能染了西天去。

自己当初眼瞎,一碗春竟然签了中州唯一的铁琵琶大家来做表演。

好巧不巧,今儿这里竟然开的是一折《春戏》。

站在小哥门口的一排保镖,用眼角瞄着姮不历,一直到他蹲在屋角种了七八朵蘑菇,蹭到了 y- in 段子过了,他才扶着墙站起来,一脸狰狞的掀了帘子进了小阁。

小阁内,戏台上一位青年民艺家的表情也是狰狞的。

他自打签了一碗春的约,算是倒了大暑赴宴的尘灰霉气。

整整三月,观众就一个老头儿。

一个古怪的,周身都是低气压的神经病老头儿。

这老头人来了,他还不是好好听曲看戏,他尽点一些传统的跟艺术不搭边儿的糟粕 y- in 曲儿。

每次自己来唱了,他都做不到基本的尊重。

他次次都找一块黑布,蒙着眼睛,一坐两个小时,自己每次就仿若对着空气呻吟一般。

这种滋味……

看在一场八十贯出场费的份儿上,他也就忍了。

今晚,他本是高兴的,因为,看客多了一位,这位长相俊俏,生的一副连城美壁般的宝色。

三个月了,他的出现,简直是挽救了他的艺术之心。

他原是高兴的, 呸!

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卖力的唱了两折曲儿了,他就托着脑袋,对着烛光在那边,一把,一把的的玩牙签儿……

铁琵琶轻微的错了两节,姮不历轻手轻脚的来到连燕子面前。

他人一到,一看连燕子,却是呆了。

他伸出指头,双手有些颤抖的说:“你……你你……你你你你……”

连燕子比了个嘘的姿势。

他如今已然成巫,平常人看不到,却瞒不过衡巫的。

他刚要说话。

戏台那头,却有人忽然说了一句:“错了!”

那乐者住了琵琶,小心翼翼的赔罪:“对不住,哪儿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