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1/2)《忠犬总是要自杀》 / 成于乐cyber
若神兽不接受,则前功尽弃,只好改日重来。
阁建阁百年有馀,从来只听说阁主几次三番去请神兽,还从未听说神兽自己提着裤子——啊不,是裹着帘子——主动来追主人的。
据此看来,这只獬廌又着实不矜持得很。
众人议论半晌,没个定论,最后只得归结为一句话——这只獬廌真是脾性古怪。
浴室之内,雾气缭绕,暗香萦徊。
神仙似的年轻男人全身浸在盛满温水的木桶中,低眸看着水上漂浮的花瓣。一头润湿的长发垂在桶外,宛然委地,如一痕晕开的墨色。
苏拿了一把桃木梳,慢慢为他梳发,一边说道:“我知道,半夜我睡着之后,你曾经出来与我相会。清晨你躲回卷轴里,是不想被旁人看到我们亲昵的姿态,免生口舌。我离开之后你急着追来,是怕我下次改变心意另选别人。”
尉檀低垂眼睫,只默默听着他说,一语不发。
苏放下梳子,身形一转来到对方面前,注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只是我不懂,你既处处为我着想,又为何对我如此冷淡?难道有什么事情,是你怕我窥探到的么?”
尉檀眼波微动,侧过脸去望向别处,“阁主说什么,獬廌不懂。”
这样的反应,苏已然见过多次。每当有话欲说,却又不能说出的时候,尉檀便会下意识地转头回避。
“我不是说了,不要叫我阁主,要叫主人。”
“…………”尉檀不予理睬。
“罢了。”苏叹了一声,轻巧地转开了话题,“你不愿意,我便不勉强。——来,我替你洗洗身子。”
苏试探着伸出手去,触及尉檀的肌肤。尉檀只是怕痒似地略略一颤,便不动了。他并不拒绝这种程度的接触。
水汽里,尉檀的肤色愈发白玉似的精致细腻。眼梢被热气洇出了一点薄红,像指尖挑上去的一抹胭脂。若是去扮昆剧里的俊美小生,压根不必上妆。只消眸光一转,便是绝代fēng_liú。
然而他虽生得这样一副好相貌,却偏偏总是冷着一张脸,就连死人也比他的表情多些,可真是暴殄天物。
苏心中不禁暗自遗憾。不过话又说回来,倘若这家伙生性风骚总是作妖,自己岂不是要把一颗心泡烂在醋缸里。
罢了。现在这样子虽然殊无情趣,倒也省心。
“站起来,我帮你擦干。”苏说。
尉檀顺从地扶住木桶边缘站起身子。
趁对方低着头未加防范,苏做了最后一次试探——他冷不防用掌心托住了尉檀的后脑,低头贴近对方的脸颊。那架势,似乎即刻便要强吻过来。
尉檀神色遽变。苏只觉手臂间蓦地一空,尉檀的身形已经纵至一丈开外。木桶被他的动作带倒,混着花瓣的温水倾泻一地。
对方神色每一丝微小的变化,俱落入苏眸底。苏看得出来,他的抗拒,不是出于厌恶,而是出于恐惧。
尉檀之所以躲避,是因为他在害怕着什么。
苏回想起自己最初的世界。那时,每一次两人亲吻,尉檀都显得十分紧张,身体绷得僵硬。每当苏试图用舌尖顶开他紧抿的双唇,他便立即闪电般地抽身避开。
原本苏一直以为,那种反应是出于羞涩。眼下看来,却并非如此,而是另有缘由。
一念及此,苏的头忽然一痛。似乎在上一个世界里,发生过一件与接吻相关的事情,但却被他忘记了。
那究竟是……
苏不再多想,冲尉檀展颜一笑,指缝间倏地扯出一条手巾。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气定神闲看着对方,“我只是要帮你擦头发。”
尉檀赤祼着身体,充满戒备地与苏对望半晌,脚步才终于动了动。然而下一瞬,他却做出了一件让苏目瞪口呆的事——只见他的身形就地一滚,变成了一头矫健的兽。
大小如羊,体格似犬又似豹,全身披覆着缎子般油光水滑的黑色短毛。一双黝黑透亮的眼睛,目光清冽。
化为兽形的尉檀似乎放了心,扑扑剌剌抖了抖身上的水珠,颠颠向苏跑近,甚至还略有几分得意洋洋。那眼神仿佛在说:这下子,你还想强吻我么?
苏看着他神气活现的样子,脑中不合时宜地飘过一句俗语——豆腐掉进灰堆里,吹不得,打不得。
第14章
《异物志》:东北荒中有兽,名獬廌。一角,性忠。见人斗,则触不直者;闻人论,则咋不正者。
嫏嬛楼内,苏单手托腮,对着案头的书出神。
一件氅衣悄然覆上他的后背。灯灺摇红,有人在身侧秉烛添香。
苏微微弯唇,并不抬头,向肩头伸过手去,握住了一只温润的……蹄子。
黑色的神兽立起前蹄,往旁边一盏错金博山炉中添入沉水香。
“你非要一直以兽身与我相会么?”苏叹息道。
尉檀甩了甩尾巴,一双前蹄扒在书案边沿,瞧他在读何书。
苏便逗他:“我方才读到古诗里说,‘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这是什么意思,你可懂得么?”
尉檀闪闪眼睛,不言。
苏摩挲着他光滑的头顶,问道:“你的角呢?不是说,獬廌头上生有一支角么,怎么不见?”
尉檀便把头转向另一边,一低头,额前兀地钻出一支黑色的独角。略似犀角,却比犀角细长而挺直。苏轻轻摸上去,凉冰冰的,十分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