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1/1)倾国太监 / 令珑


秋宁忙跪在门前,回道:“奴才不放心陛下,所以过来看看。”

门吱呀一声打开,玄色绣金龙云纹的长靴出现在秋宁视线里。

下一刻,长靴抬起,一脚踹在秋宁肩上。他往後仰倒,又一脚结结实实地踹上他的胸口,把他踹下石阶。

墨钦手指秋宁怒骂道:“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打扰他?你想让他泉下也不得安宁吗?”

那一脚踹得太重,秋宁当场吐出一口血。

墨钦好像根本没看见他,仰头笑道:“哈哈,你们不是都恨他吗?他死了,你们满意了……哈哈……阿良,朕得了江山,却失去了你……为什麽?谁来告诉朕,这是为什麽?”

他笑完,又流下泪,哽咽地自语道:“我们说过要同享江山,你为什麽要先朕而去?朕的生日竟是你的忌日?阿良……”

墨钦摇摇晃晃地走进灵堂。门再一次紧闭。

常贵走过来,扶起秋宁,劝道:“皇上喝醉了,秋公公先回去歇息。这里有我看著呢。”

秋宁脸色苍白,抬手擦去嘴边血迹,尽量平静道:“有劳常公公。”

常贵扶著他走到柳林前,道:“这是我的本分,秋公公不必客气。今天的事,你别往心里去……”

秋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常贵望著他走进柳林,同情地摇了摇头。

秋宁走了一段,胸口被踢的地方一阵滞痛,又吐出一口血。

他扶著树干停住,紫眸凄然。

木良死了。墨钦的心也随他死了一部分。他变成了一个禁忌,一块只能为墨钦独有的圣地。

自己只是在他的灵堂前站一站,都是不配的。

六年前那被自己小心呵护的珍贵火焰,便是被这样一次一次抛掷,最後不得不深深埋藏。

秋宁唇边浮起自嘲的笑容。

他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道:“你还不死心麽?你想要什麽呢?”

秋宁对著虚空呐呐道:“我已经死心了。我只想要报仇!”

那个声音冷冷道:“那就守好你的本分!不要再试探他的底线!他并不爱你。”

秋宁闭上眼睛,揪著胸前的衣襟,仿佛揪住的是自己的心,“六年啊……”

“木良与他何止六年,你的六年算什麽?”那声音嘲笑道。

“我是真心的啊。”秋宁幽幽道。

“你的真心让你得到了他的信任,得到了活下去的机会,只要你小心经营,你总有一天可以报仇……这些还不够吗?记住你的身份,宠物没有选择爱的权利!”那个声音在秋宁耳边萦绕不散。

秋宁绝望地垂下头,像被抽去筋骨一般,几乎要瘫软倒地。下一刻,他又慢慢地直起身,所有的脆弱悲苦消失在紫眸深处,只留下义无反顾的坚决。

他回到妙音阁,见桌上放著一套华服,和一个五寸见方的鎏金缠枝莲嵌宝盒。

苏忠道:“这是皇後赏的。衣服是明日穿的,另外这个……说是玉容膏……”苏忠小心翼翼地看著他。这玉容膏是女子驻颜用的,明面上是赏赐,实际上是讽刺秋宁以色侍人,至於那身衣服嘛……

秋宁抖开衣服,是白色织银暗纹的越绫长袍和银纱绣团花的半臂,式样只比女装略简洁些。这一身衣服是很漂亮,可是穿在男人身上,当真是雌雄莫辩。除了倡优,正经人谁会穿这个!要他穿这身衣服在朝臣、使节面前弹琴,根本是出他的丑。

皇後最近被冷落,大概是心气难平,拿他泄愤。

秋宁自嘲地一笑,道:“皇後看得起我。什麽时候都惦记著。”

长生眼尖,看见他嘴角上的一点血迹,惊道:“师傅你吐血了?”

秋宁无所谓地道:“无事。取我的琴来。”

长生站著不动,期期艾艾地道:“师傅……你让忠叔看看嘛。”

秋宁哄孩子似地对他道:“我真的没事。快去取琴,我还要出去……我办完事再让忠叔看,好不好?”

长生不情不愿地把琴交给秋宁,担忧地看著他出去。

秋宁抱著琴回到柳林,找了个离怀良祠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下,一边弹琴一边唱一曲《采桑子》:

“冰轮寒光飞琼宇,君在谁边?君在谁边?几回梦醒终不眠。

红绡香冷残烛灭,情断长天,情断长天,又垂清泪动琴弦。”

……

忧伤的歌声在夜色中飘荡,犹如残花落地,撒一地惘然。

怀良祠里的呓语哭泣停住了,变成一片深沈的静默。

常贵悄悄赞叹道:“秋公公啊,是他太了解皇上还是他的手段太好……厉害!”

小万子不解道:“他有什麽手段,不就是弹琴唱曲?”

常贵弹了他一个爆栗,“笨!你不知道皇上最吃这一套吗?今晚皇上一定是留宿妙音阁,等酒一醒,见秋公公被打了,说不定还会有赏赐,圣宠更不用说了。宫里哪位娘娘能像他这般拢住皇上的心?”

小万子揉著额头道:“哦!难怪皇上那麽喜欢他。不过,他那些手段,我们也学不来啊。”

常贵深以为然道:“嗯。我们还是安心当好差是正经。”

秋宁唱累了,倚在柳树旁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忽然身子一轻,躺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墨钦身上还有浓重的酒味,神智倒是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