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温辰自然是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以为的缱绻深情，在晏维眼里，竟然只是一种不堪的交易。他爱晏维，所以对他极尽温柔，所以对他有求必应，所以乐此不疲地向他求欢……在他心中，是真真切切地将晏维当做自己的伴侣看待的。

然而在晏维眼里，什么情情爱爱都是笑话。每次与温辰贪欢过后，他总会找时机要点什么东西，从新型的枪械，到星网里的高级装备，或者动用温辰的人手获取一些情报，一笔一笔算得清楚。有时温辰带给他意外之喜，他也不介意投桃报李地主动送上去迎合男人的需要。不到三年的时间里，他就在星网里建起了一个庞大的雇佣兵军团，培训人手、接赏金任务、提取抽成，用来筹备资金以实现他的计划；又经过近十年的缓慢积累，他觉得可以动手了。

也就是在这一年，晏维过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温辰送了他一架s级机甲。

其实温辰家中背景确实深厚，但他并不是继承人，志向也并不在继承家业上，所以只是拿着属于自己的那份股份和家产安安稳稳地过自己喜欢的日子。他喜欢在茫茫宇宙中游历，喜欢研究历史，尤其是军事方面的历史；在这方面他与晏维还挺有共同语言的，他也教会了晏维很多在别处学不到的东西。当然，日后想起这些，温辰的内心总有些复杂的情绪，甚至……可以说是后悔。

一架机甲或许贵重，却也并非遥不可及，但s级机甲就不一样了。尤其是在那时，ss级机甲的研发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s级机甲的制造几乎与政府操控息息相关，无论在哪个国家想要申请私人s级机甲都不是易事。所以温辰不可避免地付出了一些代价，甚至不得不借用了家族的一些力量，在他离开家门独自外出闯荡之后这尚是首次。但是看到晏维因为太过惊喜而一片空白的呆呆表情，他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但也正是这架机甲，给了晏维一个离开温辰的契机。这些年来晏维时时刻刻掌握着祸斗的一些动向，虽然被撵出来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并不代表他在星盗之中就没有自己的势力和人脉；哪些人对晏戎忠心不二，哪些人只要有钱就好办事，哪些人又唯强者是从、对谁坐首领的位置并不关心，他全都一清二楚。他筹谋了足足十二年——十二年中，在他的循循善诱下，温辰带着他在宇宙中游历的路线和祸斗活动的路线越来越贴近——终于，晏维动手了。

如果是晏戎的全盛时期，晏维也许只有一到两成的胜算；但也许是命运的刻意安排，偏偏就是这个时候，一向要强的晏戎怀孕了。也是直到这时，晏戎才知道自己身上居然有男女均可繁衍后代的人鱼血统。

不合时宜的孕事让晏戎变得柔软而脆弱，以混合的血统受孕，给他的身体造成了巨大的负担，同时作为星盗首领，他精神上也承受着不小的压力。这十几年里祸斗以一个有些可怕的速度在膨胀，背后的利益牵扯也越来越深越来越复杂，人心不齐的祸斗让他越来越力不从心。如果这个时候他肯让安萨尔帮他带领起整个星盗组织，也许他还不会溃败得那么快；但他并没有，自从知道安萨尔的身世地位，晏戎的控制欲变本加厉，甚至不许安萨尔的活动范围离开主舰。他怕，怕一旦给了安萨尔自由，对方就会离开自己，回到他深爱的祖国去。

爱情这种东西，有时让人充满勇气，有时让人不堪一击；有时它是催人进取的巨大力量，有时它是让人面目可憎的一剂鸩毒。在晏维出其不意的汹汹来袭之下，晏戎的抵抗溃不成军。

晏维的报复自然在所有人预料之中，只是谁也没想到竟会如此疯狂残忍——他当着安萨尔的面剖开了晏戎怀胎六月的肚子，让他亲眼看着晏戎和已经成型的胎儿是怎样一点点在痛苦的挣扎中流失生命——他痛苦，他绝望！安萨尔欺骗他没有关系，安萨尔利用他没有关系，但他为什么要爱上晏戎！

整整一个下午，晏戎终于耗尽了血液和生命，不甘地睁着双眼死去——这个时候的晏维已经几近疯狂，他要让人把晏戎的尸体拖出去扔进无尽血海给那些贪婪成性的狂兽撕咬吞食，就像晏戎曾经威胁他的那样！

他只是没来得及这么做罢了，因为温辰就在此时找到了他，并恰好夺下了晏戎的尸身，阻止了晏维的继续糟践。

温辰简直不敢相信，同床共枕十二年的爱人是这样一个残忍嗜血的疯子——不，晏维根本不承认自己是他的爱人。他冷笑地讲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然后问温辰：“这样的我，你还爱吗？”

温辰痛苦地闭起眼睛，纵然真相丑陋得不堪入目，但他无法否认唯一残存的美好：“……爱。”没有办法，爱情就是这样不分好歹不辨对错的玩意儿，真他妈的盲目，真他妈的疯狂，纵然如此，却还是无法不爱。

晏维看着温辰的眼神渐渐变了，忽而冰冷忽而狂热，他忽然指着温辰对安萨尔大喊：“我不好么，我不如晏戎么？为什么他爱我，你却不爱我？你对我的温柔，全都是假的么！”他命人松开了对安萨尔的束缚，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举起手中的枪：“我让你选，爱我，或者去死！”

或许是巧合，又或是不幸，他们站的位置恰在一处狭长的裂谷边上。而安萨尔的回答，是面不改色的纵身一跃。

————————————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