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一事已在京城传开，加上其他谣言，已将他说成是大周最奸邪最忘恩负义之人，不千刀万剐不足以泄此仇恨。再有今上的亲卫将他们母子二人和镇国公父子请进宫，更让人确定两家此番完了。

下朝后，明世安也被请到太极殿，叩拜时觉察到气氛冰冷，斜眼瞟了瞟神色凝重的殷秀娥和殷乘风，心中暗喜。不过面对御座上的年轻帝王，不敢掉以轻心，起身后亦换上郑重严肃的神色，迎接今上的询问。

“明爱卿，你来说说蔺非凡的事。”刘昭早已知道此事，他现在只想确认明世安对殷氏母子的态度。

明世安跪拜行过君臣之礼后，洋洋洒洒的将他如何得知郑开明的身世说了一遍，又领着众人回顾蔺非凡如何为前楚国效忠拼命，杀死多少大周将士，阻碍先帝一统江山，又陈述他如何费力的和几位侯爷用计除掉蔺非凡，“陛下，蔺家世代效忠前楚项氏，他被屠戮满门流放滇西，皆是我朝所为，他必定对大周恨之入骨。江城不乏楚国宗室，他又在此地军中多年，必定有所图谋。微臣恳求陛下彻查此事，彻查江城大小官员！”

他懂得适度，逼压太过终究不好，从昨天到今日也只提郑开明的事，不曾把殷秀娥和殷乘风牵扯进来。

“的确该查，前蜀和前燕这些年多少小打小闹过，只有前楚一直没动静，说不准在图谋大事。”刘昭肯定说，又问霍傲说：“镇国公，你且说说看。”

被点名的镇国公当即跪拜回道：“回禀陛下，臣私以为江城的前楚宗室不成气候，大可不必担心。微臣在江城待过几日，去过茶肆酒楼，大街小巷，发现那边百姓大多感念新朝，于前楚并无半分怀念。当初在郑家，虽觉郑开明有几分眼熟，却眼拙未认出他来。但臣可以肯定，他并无复国之心。”

明世安听他言语袒护郑开明，忍不住插嘴质问说：“国公莫不是因为他对世子有教养之恩，就为他开脱吧？况且国公只在江城待了几日，如何能肯定他和那些个宗室无复国之心？”

被牵扯进来的霍霆宇也跪拜道：“启禀陛下，郑叔叔与微臣有教养之恩，臣与乘风一身武艺和军政理论大多由他传授的确不假。他隐姓埋名十多年，未有半点越矩或是反叛之行，这点微臣可以性命担保。且他常与臣讲述前楚皇室如何昏聩不仁，讲楚国因何亡国，也说今朝如何顺应天命，一统天下救民于水火。一家之仇恨，如何抵得过天下万家安宁？郑叔叔曾身在高位，经历过战火伤亡，家族覆灭，定比微臣想得更通透。”

明世安呵呵一笑，讽刺说：“世子一句一个郑叔叔，叫得当真亲切。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如何能肯定你所见皆为真？三国分立时的纷争你未见过，战火未经历过，也未经历国破家亡，如何能理解他心中之痛和恨？”

“若论恨，他应更恨前楚皇室才对。伯爷等人当年的确使得一手好反间计，但若不是楚帝多疑昏庸，楚臣嫉贤妒能，他如何会家破人亡？陛下，昨日郑叔叔已到京城，现住在镇国公府上，若您想审问，可立刻将人召来。”霍霆宇说，他相信郑开明的为人。

明世安不可置信的看向霍霆宇，又怒目瞪了一直跪着不曾说过一句话的殷乘风。他明明派人到江城控制住了郑开明！再看今上，冕旒下的脸他看不清是何反应，但他能肯定他已经知道蔺非凡的事。

“既然如此，传蔺非凡进宫。”刘昭传令道。

“传蔺非凡！”

“传蔺非凡！”

……太监的声音穿过层层宫门，一直到镇国公府前。

京城天高云阔，郑开明自辰时就站在院中看天上的云彩。十多年前，他是楚国的安平侯，大将军，横刀立马，驰骋疆场，气势如虹，何等英雄，何等风光。现在，所有过往已成云烟，他已不是当时七尺英豪，俊逸潇洒，一杆红缨枪横扫千军，变成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体型健壮的普通中年男人。曾经恨过，怨过，他早放下当年，变得忠厚从容。

“蔺将军，陛下宣您入宫。”传旨的太监对他很恭敬。

“请大人带路。”郑开明抱拳说道。

迈步进入太极殿，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他目不斜视，步履坚定，走到殷秀娥母子身边，跪下朝刘昭叩拜道：“草民郑开明，拜见皇帝陛下。”

他已不复当年神采，与传说中艳绝潭城，掷果盈车的玉面将军截然不同，刘昭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道：“蔺将军请起。”

郑开明谢恩后未起身，看了妻子和继子一眼，接着道：“皇帝陛下，所有一切是草民之过，秀娥、乘风和世子毫不知情，请您宽恕他们。”殷秀娥神色激动，她憋了一肚子话想问，眼中泪光闪烁，碍于还在天子跟前，只得忍着一言不发。

“蔺将军误会了，朕今日传你来并不是为了治罪。似你这般将才英豪，得之，是我大周之幸。”刘昭如何不知三国各名臣名将的事迹？新朝建立，用人不计前嫌，燕蜀两国能用之人皆纳入麾下，至于前楚那帮文武大臣，就数蔺非凡最可靠。当即走下御座，亲自将他们一家三口扶了起来。

事情发展出乎明世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