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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寒雨连江 / 薄荷酒


名江湖。作风磊落虽然不见得,不过左回风似乎确然很爱惜自己的下属。所以他希望我不要封住他们的记忆……

众人一起站起身时,唐殷瞥见了我,忽然问道:“属下斗胆请问少庄主,唐悠为何会在此处?”

整整一百零八对目光立时向我投了过来,大约是这时才惊觉我适才已将他们的窘态尽收眼底,其中除了疑虑之外还多了几分尴尬和敌意。

左回风微笑了,低头看我:“各位不必有所避讳,他……已是我左家的人。”

第二十一章如封似闭

低低沉沉中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声音,极其干脆地掷在地上。我听见了厅中随即响起的嗡嗡的交头接耳声,更听见了体内热血直冲上头顶的声音。

我左家的人,我左家的人,我的人……

低头看看地面,议事厅的地面是青石铺就的,结实得很,左大庄主的话虽然厉害,还是不足以将石板砸出一条缝来让我钻进去。

大多数人先是有点惊异,然后脸上慢慢浮起原来如此的了然。唐殷眼珠转了转,笑道:“难怪少庄主要我等撤出,既然连唐门掌门都入了天盟,唐门自然已是囊中之物,根本用不着什么火并了。老庄主深谋远虑,少庄主却是举重若轻,手段果然高妙。”此言一出,众人大都点头赞同,脸上的神色也松弛了许多,想是初逢大变,难免心神不宁,不知何者可信何者不能,如今想通了几分内情,心里自然跟着踏实不少。

我反而有点反应不过来,原来,他们都是这么领会左回风话中之意的。难道说只有我听出了其中不对劲之处?还是说,他其实没有不怀好意,是我自己心思不正会错了意……

是这样吗?

这么说,我心思不正……?

我刚刚到底在想什么?

脑中轰地一声乱作一团,一时间羞不可抑,比方才更甚十倍,只觉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从后颈升起,沿着耳根上行,心中不禁大叫不妙:若是在众目睽睽下突然莫名其妙地红了一张脸,这点歪心思不被看穿才怪,况且还当着左回风的面……不是一般的没面子。连忙强自沉心静气,再也顾不上去听左回风又说了些什么,此时此刻,实在不宜再去认真听他的声音。

好不容易捱到结束,我头一个起身走了出去——实在是坐不住了。从小就常常见识这类场合,却不曾觉得端坐在众人面前是如此难熬的一件事。

其时正值太阳西沉,跨过门槛,天边一片如泼如洒的红色便直扑入眼帘,苍苍郁郁的重峦映在霞光里,一时也晕成了大块的绯红。

我摸摸脸颊,还是很烫,根据我的经验,这张脸此刻的颜色大可与西边山头处的天空一较高下。清冷的山岚不断吹着,却丝毫带不走脸上的热度。

我实在不太擅长控制情绪,好在方才人人各怀心事,并没怎么注意我的脸色。

左家的忠良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散去了,我看见他们也正不住凝视远方燃烧一般的晚霞。在唐门待了这么久,终于要离开了,总会有点眷恋才对,毕竟峨嵋山是如此静谧灵秀。

用力甩了甩头,不能再想下去了,这样下去,我真的会心软。可以感觉到,到了集会的后半段,议事厅中的气氛是越来越宁定,越来越舒展了,如果左回风想给众人一种“都是自己人”的错觉的话,他无疑已经成功了,连我都渐渐忘记了我和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唐门,思绪不知不觉飘向了远隔着千山万水,远隔着整整二十年时间的大理。

天地间明明并不是只有唐门、大理和左家庄,明明我向往的东西除了它们还有许多,可是每次回过头来还是会发现自己依然在同一个地方徘徊来去。

已经决定今夜子时撤离了,说走就走。好像听到左回风对众人说,藕断丝连、割舍不清本不该是我辈的作风。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我,我却忍不住大大地心虚。

不过,唉,他的作风,我实在也有点欣赏不起来就是了。看习惯了那张大多数时候冷冰冰几乎不笑的脸,他和颜悦色的样子真是……可怕。

“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哪里不舒服?”罪魁祸首终于出来了,又装成了德高望重的老和尚。

“……没什么。”

“连耳根和脖子都红透了,当真没什么?”话音里透着戏谑,“你已是我左家的人,我怎能放着不管?”

还是被他看出来了,终于可以肯定他从一开始就是成心的,如果说我心思不正,他的心思更加正不到哪里去。

有点恼羞成怒,偏又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只能盯住僧袍上镶嵌的青布边,说出话来当然也就毫无气势可言:“正想请问左少庄主,我何时成了你的……属下?”

“你当然不是我的属下。”老和尚笑眯眯地挽住我的手,拉着我举步前行,一直朝住处走回去,看样子是打算关起门来说个清楚了。

他的步子越迈越大,两个人于是越走越快,我几乎是被他拖着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