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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流水.天涯》 / 寿远
去的有三百多人,都是窑厂里的青壮弟子,时局所迫,世俗丧仪的停灵守丧之礼是顾不得了。
十六连窑的几十座窑房,今夜必然无暇息火,那化去的亡者有瘟疫亡者、无辜百姓、西元士兵也有真正叛乱的江湖人物。
十六连窑近几年来烧制砖瓦都是以木柴奠底引火,以煤块间层烧化,焚化亡者的遗体他们也采用了同样地手法。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见到煤会是在这么使人心痛的场面,有这沉重悲哀的一日,足以使我终身再难轻狂。
窑场里哀声一片,我的心痛到了极处,却只能对着窑场上的尸体跪了下去,深深地施礼。小小跟在我身边,见我跪地行礼,吓了一跳,呐呐的低喊:“二哥,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是旧朝皇子,地位崇高,阶级分明,即使面对的是亡者,他也绝不会屈身下拜,只是在场的人除去西元士兵以外,见我下拜,也都跟着行礼,他一人站着,心里就有几分不自在。
“小小,你只是局外人,不必背负这次的伤痛,这不是你的责任。”
小小蹲下身子,轻轻的说:“二哥,你根本就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叛乱,这也不是你的责任啊!”
我摇头,慢慢地说:“你错了,做为父母官,不知道自己座下子民的苦难,就是最不能原谅的过错!在其位,谋其政,位是职,政是责,这些无辜死亡的西元勇士和平民百姓,是我没能尽职尽责。”
礼毕起身,孔艺由他的儿孙弟子搀扶着,送我出乐康巷。
“孔伯伯,您留步。乐康巷没有里长,就请您暂代里长之职,安抚百姓可好?”
孔艺咳嗽不止,摇摇头:“大人,小老儿身体羸弱,将要油尽灯枯,只因放不下儿孙弟子,才挣扎求生,今日作乱又平乱,已经用尽一身精力,再也没有能力担任里长之职了。”
我也知他说的确是大实话,不禁黯然:“孔伯伯,城北的局势您比我看得更清楚,现在百姓不信任官府,假如仅由官府单方面主持治疫,只怕今日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我需要像您这样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帮我啊!”
孔艺叹了口气,喃喃的道:“大人,您有句话说得很对,在其位谋其政,位是职,政是责。小老儿多年受弟子门人的尊崇供奉,到了这危难时刻,也不能不给他们谋条生路……大人的意思,小老儿明白,虽然无法担任里长,但也愿意竭尽全力为助大人安定城北。”
我心里有几分心酸,也有几分欢喜:“孔伯伯,您有如果对侄儿有什么要求,只要法度准许,又在侄儿能力范围内,侄儿一定尽力而为。”
孔艺笑了笑,倒也不推卸客气:“大人,您今日所以会中计,完全是因为您对民情不熟,没有本地出身的得力手下。小老儿腆颜,想向您替劣徒讨个出身。”
我看了一眼拥着孔艺的几人,问道:“不知伯伯意中的是哪位高徒?”
孔艺也随着我的目光看了眼众人,微微叹息:“老百姓被旧朝荼毒了几十年,习字文读书的心都淡了。我门下弟子虽众,肯费心习字断文的却不多,到现在,有点儿志气见识又年纪相当的,就只有最小的一个弟子……德立,你出来给大人见礼。”
人群里果然便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出来大礼参拜,我赶紧谦让,孔艺却道:“大人,您念着辈份,对小老儿客客气气,小老儿感激您的体恤和尊重。只是您可以宽厚仁和,谦逊礼让。下面的人却不能真的放肆,这制度礼节,是万万不能乱的。德立以后做您的亲随,事事处处,都得循规蹈矩,不可逾越,这大礼须得让他行完。”
我心头凛然:孔艺他们这辈的老行尊,果然个个都自有风范,进退有度,不落半点话柄,于世事看得极为通透,当真是远胜我这后生小子。
“大人,小老儿将自己最得意的弟子交给您了……也说句大话,将城北这些受瘟疫所苦的亲朋好友的性命都交给您了……”
与孔艺说好了明日让孔德立一早前往城北司衙报道,我才告辞而去。
来这乐康巷的时候,一行十二骑,八名护卫个个生龙活虎;走的时候,八名护卫却只剩下三名,而且都有伤在身。他们护得我和小小周全,自己却丢了性命,令我一念转至,便心头一痛,负疚惭愧。
我手腕有伤,不能骑马,张天便放缓马步跟在我坐的骡车旁边,见我坐立不安,也猜出了我了心思,开口劝慰:“阿随,我们元族有句俗话‘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今日战事死去的兄弟,你只需诚心的祈愿他们的亡灵回归昆仑神海,安然渡世重生,却不必心怀内疚。因为战死沙场,是作为战士最光荣的归宿。”
我的手一抖,声音有些喑哑:“张兄,这些元族兄弟入云关的时候心里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