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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楚云谣》 / 唯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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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中岳气急败坏的鬼叫声被厚门板远远隔绝,降神心情极好。去找南宫钰之前,他要做的事只剩一件。
武竞场中恰巧售出最後一项标物,已有不少人心神涣散,门口忽然传来一声虎狺,众人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扑向早已净空的擂台後方。那是一头巨大雪色猛虎,虎口中紧咬着那块无名帖,而本该是重伤静养的降神缓缓走到雪色巨虎身侧,施施然向场内一抱拳,浅笑荡人。
「降神才疏艺浅,今晚竟给人摘了面具,让诸位见笑了!不过,破了一张面具,换来无名帖,值!胡管事,馆中有多少夏酿,都取出来了,诸位暂且移步大厅,与我同乐,今日不醉不归!」
降神畅然一笑,从虎吻中轻巧抽出无名帖,示威也似地高高举起,极是俊美的脸上难掩得色。
耳中喧嚣充塞。
他知道,这一幕会让许多人传出去,记在心里。他知道,往後任何一个想要无名帖的人,都会牢牢记住那个重伤可以在两个时辰内近乎全然痊癒、带着一头白色巨虎、相貌殊异的降神。
不会有人知道,这张帖子很快便不会在他手里,不会有人知道,无名帖最後究竟落到谁的手上。
他不知道南宫钰要无名帖做什麽,但,他知道南宫钰是存心让他去当众人的标靶;他不知道将来又会发生什麽事,但,他知道,一旦将那把簪子真正物归原主,送到邵峰手上──那些天人们的纠葛,往後与他再也没有半点关系!
恩情还完了,便该走,没有什麽牵挂;需要他保护的那张纯真笑靥,很早以前就已不存在了。
天地之大,再也没有丝毫牵挂。
第二部:霹雳引(1)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
不远处的邻房,歌女圆嗓宛啭,唱腔轻糯动听,他可以想像,那双训练有素的纤指,在琵琶弦上漫飞的动人情态。
然而,那个听着声音不过才是荳蔻年华的少女,唱起这麽一支凄凄凉凉的歌,总是少了那麽一点历练过的忍痛,少了那分一言难尽的暧昧。
在房里听曲的男人,是他紧盯许久的目标。此人眼界很高,这样的弹唱水平,必不可能让那男人满意;他本就筹画妥当,只要那男人一发作,便要手下趁乱鼓噪,适时用药迷倒了此间所有人,直接将这人掳走。
偶有蛩鸣打断琵琶的流畅如水,然而,毫不妨碍他躺在屋脊上赏曲品评的乐趣──夜潜青楼,躲在高瓦畔听人声鼎沸、听人生百态,这恐怕是他现今的尊贵生活中,最异常而绝不靡费的一项娱乐。
青楼。依恋与恼恨纠缠的处所,他的原乡。一切再回不去,恰似裂帛。
相对平静的岁月,他还清楚记得是何时打碎的。
当时,他忐忑不安地待在同湖书院里,追探刘仲士的举止,见刘仲士醒来後似乎将一切都忘了,只字不再提起,他方才安心。但,才放心没几天,某夜接获春雪来报,说是馆里出了大事,要他暂时离开书院,避避锋头。
有师父在,有娘亲在,哪能出大事?他半信半疑,随春雪下了山,仍硬是要回去看看情况,夜里本应明光闪耀的弄玉楼和采星馆,早已闹得天翻地覆,官府派员强行闭馆,武竞场停开。
降神在擂台上被人揭露了真面目,此人相貌便如二十五岁青年,然而,众所周知,擂台不败的降神,已在武竞场中称霸十二年……十二年前的他,怎能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於是,「采星馆内藏秘药,足可起死回生、青春永驻」的传言,野火似的,短短几日便澈底点燃了黑白两道的贪婪。
他这才知道,谣传有多可怕,多厉害。而师父,留下一把给他的玉簪,带走了那张足可平地惹惊雷的无名帖,大白日里不掩面容,从采星馆正门缓缓策马,扬长离去。
走得这样意气昂扬,招蜂引蝶,丝毫不像师父的性子,降神恐怕是想把黑白两道的眼光也就此带走,莫让采星馆为难。
可惜,旦夕祸福难料。
江湖中人还没惹出什麽事,却远从京师来了一个荒淫好色的国舅爷,硬是要见识见识那个早就隐退不出的邵默引──他知道,自己的爹貌似温和顺从柔婉无骨,其实骨子里脾气倔得很,得罪国舅爷而下狱,这是全然可以想像的事。
接着,娘自然要勃然大怒,那也应该。可是,他绝对不相信向来刚毅自持的娘会气得失去理智,失手杀了微服来访的文夫人;更不可能在杀人之後还惊惶尖喊,多添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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