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1/3)新·新女驸马 / 杨惑


李兆廷哈哈大笑,凄然接道:“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

在上位者眼中,升斗小民,不过刍狗。

天香醒过神来,抓过酒壶给冯素贞又斟了一杯,清了清嗓子道:“所以啊,乌鸦嘴,你要想不被权力压制,要么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要么——就让自己有权。”

李兆廷举酒相敬:“李某受教了!”说着,就又要一饮而尽,天香抬手压住他酒卮,又道:“我还没说完——你要想有权:第一件事,办正事时少喝酒,不要误事;第二件事,收起你的傲骨,不要正面得罪正当权的人,但也不能事事藏在人后,拿别人当枪使,你应当学学阳奉阴违。”

李兆廷放下酒卮,点了点头。

“第三件事,”天香淡然道,“忘了冯素贞。”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件事不能阳奉阴违。”

屋里刹那之间安静了下来,一直孜孜不倦地制造着各种动静的冯老爷子也停下了声音。

冯素贞的酒卮停在了唇边。

李兆廷失神片刻,一字一顿问道:“为什么?”

“礼部郎中不是多大的官儿,也没管多少事儿。但你眼下和几位阁老都混得极熟了,人家也乐得对你高看一眼,除了你油嘴滑舌的本事讨巧,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李兆廷眼眸一暗:“因为我是刘相的女婿。”

“你既然享受了你这个身份带给你的便利,就不要辜负,哪怕你一开始也许并不想牵涉其中,”天香的话语里已经带上了几分指责,“刘倩呢?”

李兆廷有几分不自然:“她,去查看妙州的鱼鳞图册了。”

天香问:“那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来看望……”

“这是我岳父,我看就成了,你走吧。”天香想端茶送客,踅摸了半天,只得端了酒壶。

李兆廷瘪嘴爬起身来,往外走了几步,又向房里看了看,最后一跺脚,还是走了。

“冯老头儿,老疯头儿,别瞅了,吃饱了没?”天香把冯少卿黏在李兆廷身上的目光拽了回来。

冯少卿一个激灵,忙跪伏于地,叩首道:“罪臣冯少卿见过公主、见过驸马爷。”

冯素贞险些跳了起来,被天香生生压住了,她只得不自然地换了个姿势,如唐人般跽坐在垫子上。天香伸了个懒腰:“这些虚礼不要行了,你毕竟是长者,坐着就是了,”她懒洋洋地瞥了冯少卿一眼,“怎么不继续装了?”

冯少卿起身挪动着身子落座:“公主英明天纵,罪臣不敢瞒骗公主。”

“嗯,”天香扔下筷子,“算你聪明。不用担心,现下有我在这儿,不管是谁,都不能下手害你了。”

“罪臣谢公主……”冯少卿又要跪,天香头大,也学着冯素贞的模样跽坐起来,“好好好,咱们一起跪。”

三个人一同跽坐于地,面面相觑。

天香清了清嗓子:“驸马,你是父皇钦命的钦差,你来与冯大人说话吧,毕竟他在这儿待了十几年,有的事情应该比外面清楚得多。我出去透口气,免得冯大人一直跪来跪去的。”她抄起一根甘蔗,敲在肩上,潇洒地出了房间,眯眼四望一遭,看中了冯素贞原先闺房的房顶,纵身跃了上去。

想当初,她便是倒挂在此处赌咒发誓:玩什么,都不玩感情。

“命啊——”她叹了一声,以手做枕,躺在了暖洋洋的屋顶上。

“这都是命啊……”冯少卿拭着眼泪,搀起了跪在身前的女儿,“素儿,我苦命的素儿受委屈了。”

冯素贞忍泪摇首:“女儿不孝,为爹爹惹下了祸事桩桩件件,乃有今日,这都是女儿的错。”

冯少卿摇头,沧桑道:“爹不怪你,这不怪你。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便是没有比武招亲,后来的祸事也是迟早会来的。”冯少卿眸光暗淡:“事到如今,有些事情,也应当告诉你了……”

“你母亲去世半年后,我进宫面圣,因你母亲特别喜欢皇宫暖房出的果子。我便情不自禁地朝那里去了。没想到,却在那里见到一对偷情的男女……菊妃和东方侯,”冯少卿长长一叹,“自那以后,我们冯家就一切都不一样了,从那天起,妙州府,就再也不平静了……”他走到床边,微胖的身体走得蹒跚而吃力。

冯素贞道:“爹爹为何不去将此事告诉皇上?”

冯少卿苦笑道:“我也想过,可是若我将此事告诉皇上,皇上在盛怒之下必然会将我杀了,以遮掩这个秘密。我死不足惜,可是,还会连累你和你的继母。我死不足惜,只能尽可能地,不去触动他们……甚至牺牲你的幸福,来保全这个家……可惜……我最怕发生的事,还是来了……”说到最后,冯少卿已经泣不成声。

冯素贞心生疑惑,深思过后道:“爹爹,你有话不妨与女儿说清楚,现如今,女儿没有受不了的事了。”若只是一桩fēng_liú韵事,东方侯便是手中再无权也能有法子处理一个小小的冯少卿,总不可能等到十年后才发难。更何况,虽然母亲去世时自己还小,可她还是知道,爹爹是实打实地守了一年,方才再娶,彼时哪里来的继母。冯少卿太紧张了,紧张到说溜了嘴。

冯少卿一僵,盯着冯素贞的脸,许久,才弱声道:“我的素儿比以前聪慧了。”

冯素贞心头一颤:“爹爹,现如今女儿是你唯一的亲人,你还有什么话不能讲?”